宣景四年,燕北朝覆灭,并入西秦版图,原王室成员全部处死,只留下燕北皇帝的幼女宴清公主流放宁州,年十七。
流放那日月明星稀,宴清身戴镣铐走在队伍中间,同行之人皆是往日权贵,只叹物是人非,以往热闹的街道变得夜阑人静,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似是生怕遭到牵连。
“还不走快些,没长腿吗?耽误哥几个吃饭,老子弄死你。”出了城,押送的衙役挥着鞭子厉声催促着。
队伍中时不时传来妇孺的低声抽咽,遭逢如此沧桑巨变,很难让人坦然接受。而宴清却如行尸走肉般表情麻木,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旁人只道她国破家亡魔怔了。
此时,若她回头,便可看见身后的城楼上,有一身披黑甲之人驻足凝望,眼神追随着她的背影良久。
“将军,您尽力了。”
温非寒收回了视线,沉默的点了头。
“一身军功换一前朝公主的生路,这真的值得吗?”
“她是良善之人,若不是她,我早死在燕北,这次便当我还她一恩。”
温非寒的父亲是西秦定北侯温岭,母亲是明威将军左妤离,他乃家中次子,从小被母亲带在沙场上南征北战。
十三年前,西秦国力孱弱,与燕北和谈休战。燕北皇帝指名要明威将军世子动身前往燕北学习,表面为友好邦交,实则以人质要挟左妤离。年仅七岁的温非寒去了燕北,身边仅有一个嬷嬷陪同。
踏入燕北国界,便也意味着他失去了自由,一举一动皆在他人的监视之中。却在他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被其他皇子公主欺辱时,选择视而不见。
那些遭遇都被同住宫中的宴清公主看在眼里,只是她父皇子嗣众多,宴清并不受宠,无法与其他人相争,每每看到温非寒,却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一个严冬,温非寒被燕北四皇子设计掉入冰湖中。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头发上都结了冰碴。太医却连根人参都不愿拿出,只摇了摇头,开了些简单的方子,任由他自生自灭。
宴清心下不忍,在自己殿中吊了些参汤,趁夜给温非寒送了过去。连着几日称自己染了风寒,把从太医院取的药全给了他。
温非寒病好后,虽知宴清出手相救,却无法道谢,两人偶尔遇到,也只装作不识。
直到西秦挥师北上,左妤离一举攻破燕北水门关,温非寒才在离国八年后重新回到故里。
征战三年,燕北国灭。温非寒靠着对敌国透彻的了解以及自身出色的武艺立下赫赫战功,在西秦皇帝论功行赏时保下了宴清的性命。
山川险峻,宁州路途漫长难行,宴清细嫩的肌肤已经被磨的溢出了血,一身布衣破烂不堪,喉咙里泛着腥甜,咳出的血染红了路边的石块,流放的队伍越来越短,不一会便有人倒下,再也醒不过来。
不知走了多久,可能是几天几夜,又或许半月已过,宴清的脚步越来越沉……
“到了,你们便在这自生自灭吧。”
总算结束了,宴清一个踉跄倒在地上,阖上了眼。
“公主!公主!”
意识朦胧间,只听丫鬟小星在一旁焦急的呼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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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世纪,云舟花园的假山群里,林宴清正在修剪草枝青苔,她成长在一个养花世家,自小便与花花草草打交道,大学便学习了园林专业,考取了园艺师证。一方面为继承家业做准备,另一方面也是兴趣使然。
而意外总是捷足先登,花园小径的鹅卵石沾上了些水,时宴清一个失足,头部直直撞上了假山,当场便晕死过去。
犹如置身梦境,在虚无的空间里,林宴清见到了一身着华服的姑娘。
“你是谁?”
宴清公主朱唇轻启:“我乃前朝公主宴清,既行将就木,以生前功德唤异世一亡人助我完成执念,不知你可愿意用我的身份活下去。”
林宴清心下一惊,原来她已经死了,而她唯一可以活下去的契机,便是眼前这位公主。
“您不会是要我帮你复国吧?”她有些惶恐。
“姑娘多虑,燕北百姓苦我父皇□□久已,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十七载的锦衣玉食,于我而言,沤珠槿艳罢了。只是临了之际,得知斩我双亲之人是我曾救助之人,父母生育之恩无以为报,只能手刃仇敌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你的仇敌是谁?”
“温非寒。”
容不得林宴清不答应,待睁开双眼,周遭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下半身僵住不能动,身旁一布衣襦裙的姑娘哭的伤心,手鞠沙土,一捧一捧的往她身上堆,嘴里念叨着:“公主,你走好,早日与母妃团聚。”
林宴清脑海里涌出了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看样子是原主的,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子,宴清公主的贴身侍女小星。
“啊——”
小星见她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