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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身有家可归(1 / 2)

……

钟离感觉到肩头一阵滚烫。

她的泪水洇湿衣衫,化开一片干涸的褐色血迹。

他怔怔地望着她的发顶,额发因粘稠的血渍与汗水粘连成一缕,贴在他眉间,当是极为狼狈的模样。

他本不欲在此刻靠近她。

她这样生气,此刻一定不想看见他。

哪怕已是筋骨俱碎,神识欲裂,他面色沉静如初,不曾有一丝一毫动摇。

他并不觉得痛,伤势可以慢慢疗愈,不急于一时,他只想她少气一点,再少气一点——今日之劫与她的损伤非同小可,不能再因他气坏身子。

可在他回身欲走的一刹那,眸光中划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日光映入清晨的露珠,剔透而绚烂。

她哭了。

被螭点破身份时她没有哭,共魂万灵,承魂魄撕裂之苦时她没有哭,引得众人猜疑不信时她没有哭,她要撑起归离集的天,要为或恐惧或感恩的人们杀出一条生路,护得挚友平安,要在意识模糊之际冷静筹谋,为归离集留下最后的庇佑,成为命运的洪水席卷一切前最后一道闸门。

可此刻她与他对视,那些被压抑的悲伤,委屈和酸楚陡然翻涌,露出苍白的底色,眼泪直往下掉。

他突然挪不动半步。

她哭起来很安静,泪珠一颗颗砸落在地面上,扬起细小的金色尘埃,浓密的长睫上泪光闪动。

他怕她生气,怕她难过,怕浑身的血污脏了霜月清朗,浓烈的铁锈气吞没了霓裳花的馥郁清香,于是在心底筑起一座冷硬的墙,将自己深深掩埋。

他违逆她的意志,剥夺她的选择,不知该以何种姿态去见她。

可她就在他面前。

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他眼底,疲倦的心脏吃痛,猛地跳了几下。

高墙轰然坍塌。

钟离溃不成军。

他想她。

他爱她。

他踉跄着,拖着浸透血色的沉重衣衫,一步一步地靠近她,身上的伤口陡然发出阵阵剧痛。

他竟伤的这样重,以至于这样痛么?

他继续往前。

没有人能阻止他,哪怕是他自己。

他要去见她。

他好像已失去知觉,双眸直直地凝望着她,直到血水自身前漫开,他终于伸出手,张开双臂,紧紧地环住她的肩膀,掌心落在她纤细的腰间,轻轻勾住。

“阿离。”

他像是徒步于沙漠的苦行僧,于绿洲之中骤然感知到干渴与苦累,滚烫的沙石磨破脚掌,皮肤皲裂,血肉翻卷。

于是恍然惊觉,缘此身并非木石。

他终于觉得疼。

他见到了她,拥住了她,他全身是伤,应当早已力竭,此刻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头颅疲惫地垂在她肩上,温热的吐息落在她耳畔,语调沙哑地令人心惊。

他早已疲惫不堪,此刻骤然放松下来,意识飞速模糊,声音近乎呢喃。

“我来接你回家。”

……

你历经数场激战,生死一瞬,伴生领域被毁,神武破碎,又方从共魂之术中挣脱,虽无致命伤,神识与身体亦是早已濒临极限,用尽全力撑住他。

他将你保护的很好。

钟离俨然伤势过重,已是神志不清,唇齿间反复碾过几句破碎的字句。

于万世轮回中心心念念,朝思慕想的人近在眼前,靠在你肩上,呼吸洒在你耳边,纵使重伤几近昏厥,仍坚持唤你的名字。

他喃喃着,先是沉静温和。

“阿离,不要怕,我在这里。”

而后阖上双眸,语调渐低,似不忍,似难过。

“对不起,我来迟了。”

最后他几乎发不出声音,只有极轻的气流拍在耳畔,虚弱夺去他一贯的沉稳持重,惨白的面色于无意中透出些许虚弱的哀求来,恍惚间,竟如示弱一般。

他从不示弱,可唇齿几次开合,意识昏沉前最后一刻,脱口而出的最后一句话却是:

“我们回家,好不好?”

你终于有了反应,喉中一声哽咽,你抬头,嘴唇擦过他的面颊,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好,我们回家。”

……

两人倒下的很突然,却也毫不意外。

钟离浑身是伤,早已力竭,全凭胸腔中一口气吊着来到你面前,你也好不到哪去,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只见两人先后歇了那口气,齐齐昏迷过去,立时无力支撑,一起向后倒下去。

两人皆未松手,你搂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颈侧,他勾着你的腰,头靠在你发顶。

魈怔愣地立在原地,直到两人猝不及防的倒下,扬起的灰尘浮动着金光,他才猛然回神,三步并作两步,去拉两人。

流云和歌尘紧随其后,飞身掠至两人身前,几人手忙脚乱,在歌尘的指挥下,将两人一起抬起,与归终一同,迅速送返璃月。

帝君受创,满城皆惊,必生动乱,若陀接了消息,当机立断清退众人,封锁消息,将人送进往生堂,又遣数队千岩军前去接应归离万民,流云和魈亦自请前往,得允。

胡堂主揪断一把胡须,谨慎地给归终开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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