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边际的前行, 脚下草鞋都换了几双,历时两个月,从一处小山坡, 终于能看见山脚下的景象。
“有野草。”有人惊呼,带着无尽的喜悦,几乎脚下生风, 飞奔往下, 如沙漠中的旅者见到绿洲般惊喜。
僵持的人群一个个冲上前去, 阮柔等人到的时候, 地面已经见不到多少绿色, 也或许本来就没有多少, 但总归看见了希望。
阮老黑满意地巡视一圈, 甚至找了处空地往下挖,尝了尝土壤,经年的老农,嘴角裂开一个笑,露出一口大黄牙,“不错不错, 再往南走走, 到同辉城就找个地方安家。”
闻言, 卢苏村的人尽皆大送一口气,走了两个多月,终于看见了希望。
从山坡处往前方, 同样是一面高大的城墙,庆幸的是,这里的人比之山的另一侧,可谓少之又少, 故而城门依旧大开,只要有户籍、路引,交十文钱就可以进城,当然,没有固定落脚地的不得在城内停留,否则会被巡夜的衙役扣留。
再是便宜,阮家人多,拢共交了一百四十文,也把阮苏氏心疼得够呛,还是阮老黑安慰,“等到了地方,安顿下来,就能有办法挣钱了。”
阮苏氏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进了城,所有人身心一振,不为旁的,而是那种久违的秩序,让脱离正常人生活许久的他们莫名鼻头一酸。
人群拥挤在一块儿,前面的脚步慢了,后面的就得跟着慢,偏一群逃荒似的灾民,脏污不堪,惹得城内百姓纷纷躲避不及,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阮柔讪讪摸了摸自己已经拧成块的油腻头发,以及深一块浅一块的衣裳,还有黑漆漆的手脚,不难想象自己面上有多少污垢,莫名的自惭形愧呢。
好在前后左右都是如此,她身处其中,起码不那么显眼。
阮老黑显然心态良好,对上城中百姓害怕的眼神,他就憨厚笑笑,减轻几分威胁感。
苏村长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打量嫌弃的眼神,想当初在卢苏村,作为村长,即便去镇上也是体体面面,还真没这么丢脸过。
他压低声音,悄悄问一旁的阮老黑,“老黑啊,你说咱们要不要找个地方修整几天。”
阮老黑反问,“你看城中会有地方安置我们吗?”
苏村长默然,他甚至在左边巷子处看到身管衙差制服的小吏,显然,官府的人对他们不放心,他遂打消了停留的打算,哪怕那很诱人。
“那就留半日,该添置的添置,洗漱的洗漱,不拘做什么,下午太阳落山前,我们就得出城门。”苏德清思忖片刻,终究做下最合适的机会。
“行。”他应下,转身去安排自家的事情。
个儿子高大的身形立在跟前,阮老黑满意颔首,开口吩咐,“老大老一,你们去问问城中的粮价,若有合适的买些回来,老,你去城内打听下消息,城中近来情况如何,可有如我们一般逃荒的人,以及往同辉城的路怎么走,老伴,你去买些干粮和水......”
一连串吩咐,各人领了任务,转头分散开来,在城中四处打听寻觅,至于阮老黑,壮了壮胆子,掂量着手中的十几个铜板,往一处巷子走去。
余下的人则依旧停留在原地,一来女眷这边安全期期见不好分开,一来还有孩子需要照顾,只能寻了个安静不打搅人的地方暂时休整。
阮柔不自在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想要在周围寻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洗漱一番,恰在这时,阮一妹扯扯她的衣裳,“大姐,咱们去那家借个水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样的心思,十来岁的小姑娘,已经是懂事爱美的年纪,遇到能清洗的机会当然要抓住。、
“咚咚。”两人就近敲开一户人家的门,一顿好说,最后讲价一十个铜板,自己生火烧水,主家则负责提供灶房、木桶等。
两人也不是傻的,一人在里面洗漱、另一人就在外面看守,轮换着来,不一会,两个崭新的小姑娘新鲜出炉。
身上的衣服是从家中带来的,事实上,从她们出门至今一直都还是穿的一套衣服,压根没换过。
如今一番洗漱,只觉浑身上下轻了十斤,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大姐,你变白了哎。”阮一妹看着大姐,笑嘻嘻道。
阮柔心想,虽然一路赶路,可照脸上那污垢的厚度,太阳都照不穿,可不就变白了嘛。
洗干净后,两人又找主家借了皂角,顺手将脏衣服洗了,晾晒在院子里,艳阳当空,指不定离开前就能晒干。
她们借用的屋子,主家是一对小夫妻以及一位老人,男人早上出门干活,留下婆媳两人,若不然她们不一定敢进来。
一切收拾好,两人再道谢,悄摸出了门,结果转头就挨了阮奶奶一个爆栗。
“让你们好好待着,结果给我到处跑,胆子肥了啊,人生地不熟的。”阮苏氏说着说着察觉不对劲了,话音一转,问,“你们这是让人家洗澡去了?”
阮一妹连连点头,欢喜道,“奶,我们可算洗干净了,可真舒坦啊,桑姐姐也是个好人,一点没嫌弃我们。”
看着孙女的傻样,阮苏氏原本一肚子恼怒的话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