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淮目光黑沉,面色看不出丝毫情绪,只冷漠问道:“你可看清那宋阔样貌?”
崔崇很是遗憾的摇头:“我的眼睛被他们打伤,视力严重受损,只看得到模糊轮廓,那宋阔常穿白衫,身材略瘦削,个头……”他抬头看一眼应淮,“比您矮些,我并未近距离见过他,名字也是无意间从单喜口中听来。”
宋心慈有些不自在的扣扣鼻头,若上次她先将宋阔的画像给应淮看了,这会儿也不必问那宋阔相貌,她自己虽是看了画像,却是个脸盲,一个才认识的人,须得见上个七八次方才记得住相貌,那画像她只看了一眼,这会儿早忘干净了。
他们从崔崇这里得知,崔柔死于一个半月前,也正如宋心慈验尸结果那样,她是被活活折辱而死,崔崇见到她时,她已经死了且被割下头颅,若非崔柔肩头的胎记,连崔崇也无法确认那尸体便是妹妹的。
自见到妹妹尸首起,崔崇的精神便有些不正常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糊涂时谁都不认,只认得妹妹尸体,他便每日守在尸体旁,眼看着妹妹的尸体一日日腐坏,他没有办法,只能清理蛆虫,尽可能减缓尸体腐坏程度。
“你未曾想过让你妹妹入土为安?”宋心慈疑惑问,妹妹身亡,作为哥哥让她入土为安乃人之常情。
崔崇点头道:“想过,可我不甘心啊,妹妹死的冤,我却连凶手是谁都未曾得知,不能为妹妹报仇,便是死我也没脸去见父母。”
说到此处,他再次看一眼应淮,不知是不是惧怕,他只快速扫一眼便立刻垂下视线,声音低缓:“我听闻皇城司大都督铁面无私,查案手段了得,便想着偷跑出去闹一闹,兴许能够引得大都督注意,可他们看的实在严,我实在寻不到出去的机会。”
“幸好,幸好你们来了,若两位能够查到害我妹妹凶手,甚至是查清我崔家被灭门真相,崔崇愿以性命相报。”崔崇跪不下去,只能尽可能的将身体往地上趴,额头贴地以示诚意。
宋心慈转头看应淮,他始终一言不发,幽黑的目光,黑沉的脸色看不出一丝情绪,宋心慈觉得他不可能会答应,崔家灭门惨案已过去十年之久,线索极少,再翻出来调查亦是难上加难,更何况还是前朝旧案。
“崔家旧案已是过去,若要调查需禀明皇上,至于令妹的死既是发生在我所管辖的地方,自会调查清楚。”应淮说着,背过身往外走去。
看吧,他果真拒绝了。
无情冷血的男人。
宋心慈视线低垂,落在崔崇紧握成拳,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这对兄妹也着实可怜的很,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二人相依为命隐姓埋名的苟活至今,却不想仍旧无法逃脱恶人之手,妹妹惨死,哥哥又被残害成如此这般模样,任谁能心中不恨呢!
若是换成自己……
宋心慈不由握紧拳头,单是想想就已经令人恨到全身发抖,这桩案子若是不破,只怕她此生都良心难安。
趁着应淮不在,宋心慈拍拍崔崇肩膀低声道:“我虽不敢答应一定会查出崔家灭门案,但我会尽力,至于你妹妹的案子我一定会查出来,放心!”
崔崇抬眼看着面前这个漂亮如同瓷娃娃般的小姑娘,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意,眼睛鼻头也是阵阵酸涩,他连忙低头掩饰即将掉落的眼泪,重重点头。
见他这般模样,宋心慈心里也是酸胀的很,只能尽自己最大能力帮他:“我会想办法把你膝盖处的东西取出。”
那玩意儿着实折磨人,真不敢想他这一个多月该是怎样的难熬。
崔崇又是重重点头,除此之外,他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竟是要一个小姑娘帮忙查案,当真没脸的很。
宋心慈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先休息。
走出屋门,见应淮站在廊下出神,她也过去在他身旁站定。
此时天光大亮,太阳升起,整个院落便不似夜里那般寂寥骇人,虽是破败不堪,杂草遍布,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繁荣盛景。
宋心慈深吸口气,一口气尚未吸完,便听到身边传来应淮凉凉的声音:“你有何能耐揽下这桩陈年旧案?”
“什么?”宋心慈迅速松掉气,有些诧异的看向应淮。
应淮转头看他,阳光落在他脸颊,却照不进他漆黑冷漠的眼眸,寒凉的目光冰刃一般射向宋心慈:“就凭你那点上不得台面的验尸术?你可知这桩案子牵连甚广,稍有不慎便是满门抄斩,你竟是胆大到如此地步?即便你自己不想活命,为何要拉上宋家近百口人为你陪葬?”
一连串的反问问的宋心慈呆愣原地,心口窒息一般无法呼吸,只呆愣愣看着应淮,仿若不认识他一般。
“我……我只是……”宋心慈嘴唇轻颤,不知为何竟觉得喉咙堵的一个字说不出。
“你只是什么?”应淮冷脸质问,“你只是觉得他们兄妹可怜,想好心帮他们?那你可曾想过你宋家人是不是要为这件事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