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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明星稀。
尔容躺在城外驻地营帐内辗转难眠,白日里驭妖师那带着真切杀意一剑刺来的景象不断在她眼前浮现。不是未曾料及她们终会走到这一步,只是心中还是免不了有几分涩痛。
原以为她早就没有了痛觉,胸口只剩麻木一片,却原来还是会疼、会难过。
营帐外传来窸窣响声,尔容披上月白色外袍起身走出营帐。此刻她素颜披发,纵使面容依旧美得出尘脱俗,周身却好似没有半点生气,犹如一抹飘荡于世间不知归处的孤魂。
白日驿站一句状似无心的对答此刻忽而回响在耳边——
“国师大人姿容出尘,为何平日却只着白裳?”
“概因服丧之故。”
服丧?
为何人服丧竟需得十年之久?
玄服驭妖师这才发觉,多年来自己对深深忌惮之人竟是一无所知。定是她太会摆弄人心,才能隐去所有破绽,瞒过世人耳目。
息令凝望那抹月白身影,还未回神,就听一道清冷浅淡的声音说道,“掌权使是在为白日之事后悔么?”
男人闻言倏然眯起眼眸,右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暗纹铜剑。
“多好的机会啊。”女人笑着低喃,仿若并非在讨论取她性命之事,“那时你若动手,没有人会发觉的。”
话音未落,锋利的铜剑剑刃划过她侧颊,削去颊边一缕青丝,驭妖师原本复杂愤怒的心情在见到她全然不曾想要躲避剑刃时略微平静下来。
女人又是一声突兀地轻笑,“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本座亮出兵刃却能全身而退的人也唯有你罢了。”
息令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只是握着剑柄的手紧到就要僵硬。
“国师尔容,你以为本使不敢对你真的动手?”
“你敢。”女人终于转过身,正面迎上他的目光,“如若你要取本座的性命,本座不会躲闪亦不会反抗。”
“你是何意?”息令自然不会信她,驭妖府中第一条规矩,便是不能轻信妖言,是以他只当她在以退为进,想法子为自己狡辩。
尔容以二指捻住剑刃,以他使尽全力依然无法对抗分毫的力量,直直地将剑刃自脖颈挪向她的胸口,“驭妖师难道不知妖的弱点从不在颈项?”
息令被眼前一幕惊骇到,声音低沉地可怕,“你承认自己是妖?”
尔容松开二指,仿若刚才一切都未发生过。
“本座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她敛去唇边笑意,缓缓说道,“掌权使手上有证据吗?”
息令没有收回剑,即使手腕因方才暗力对抗,仍然震痛发麻,他握剑的姿势依旧没有变形分毫。
“这柄剑便是证据。”驭妖师紧紧盯着她的面容,低声回道,“此剑乃师傅亲传法器,能辨妖息,今日你归还此剑之时,剑身传来异动,想必国师大人机关算尽也料不到有此一疏。”
尔容眼中并无诧异,只是浅淡应了一声,“既然你早已认定,为何不动手?”
“我……”息令确然说不清个所以然,他只是咬牙道,“女皇陛下不会容你。”
尔容抬头,望着皎洁月色,漫不经心地说起,“自然,盛天女帝对妖素来不会心慈手软,背叛她之人纵使剜心剔骨亦不足惜。”
这一刻,息令真的看不透眼前之人,“国师尔容,你潜藏皇都,目的究竟为何?”
“小息令。”尔容不知怎的竟又唤起这个称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语气轻漫地说道,“本座目的为何从来都不重要,倘若有一日你觉得本座有过,不必再追问什么,直接动手取本座性命就是了。”
这是他的职责,她不怪他。
“好,本使明白国师大人的意思了。”驭妖师深吸一口气,收回佩剑,转身离去。
“倘若有那么一日,本使不会再动摇半分。”
~
回到皇都以后,尔容顾不及回国师府便去了太女姬喻处。
寝殿深处,床榻上的淳临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只是他睡颜安详、唇畔含笑的沉静模样还是叫尔容心中稍感宽慰。
姬喻待淳临是那样上心,十年来的每日照料皆她亲力亲为。
若有一日淳临醒来,身边有姬喻相伴,她没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
姬喻感到今日的尔容分外沉默肃寂,不由得出言问询道,“国师此番离开皇都,追查血鸦妖一事可还顺利?”
尔容取来布帕,轻轻拭去淳临唇边的鲜血,回眸对姬喻浅淡一笑,“本座自然不会叫殿下与陛下失望。”
那为何她眼角眉梢都是如浓雾般消散不去的忧愁。
姬喻张了张嘴,迟疑片刻后,只是说道,“国师大人多保重身子,淳临他若有知,定然不愿见你这般操劳。”
“尔容谢殿下关怀。”
此刻,她心中已有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