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天,寒风呼啸。
瑶华宫墙角的桂花树光秃秃的,小枝受不住寒风肆虐噼啪折断,跌入泥沼,又被风卷得散落满园。
雕花木窗咯吱作响,冷气顺着窗缝钻入殿中,吹得榻上人梦中也不停哆嗦。
王希蕴缓缓睁开眼,只觉头疼欲裂,浑身酸痛,喉咙里像被灌了石子,每一次呼吸都磨得生疼。
她试图支着身子坐起来,整条胳膊却像打折了一样,抬起不到一寸高便支撑不住,重新跌回榻上,伏身忍着疼痛大口喘气,等到终于有些力气,再次尝试着缓缓坐起身来。
随着她动作,盖在她肩头的暗紫色绒斗篷从肩上滑落,凉风侵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王希蕴看着那件堆在腰间的斗篷上的锦雉图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这件斗篷的主人是谁。
自己身下也不是冰凉的地面,而是柔软舒适的贵妃榻。
所以她成功了是吗?
时遇没死。
窗外不见日光,王希蕴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稍稍转身看到床上的时遇,他面色依旧苍白,可呼吸已经平缓许多。
王希蕴终于放下心来,脑中绷紧的弦一松,任由自己落回榻上,再次昏昏沉沉闭上了眼。
梦里的情景光怪陆离,王希蕴醒来后已记不清,心里闷闷的,眼角莫名流下两行泪。
真奇怪,她在狱中时都从未落过泪,如今却因一个梦而哭,可她又实在难过,感觉不哭一场不痛快似的。
睁眼在榻上躺了许久,直到再哭不出来,王希蕴慢吞吞地从榻上下来,刚站起便听到床上窸窣动静,她回身,猝不及防地与时遇对上眼。
“你醒啦?好些了吗?”王希蕴紧了紧斗篷,扬起笑容。
时遇起初有些茫然,看到她时表情变得冷肃,微微朝她欠身,有礼却疏离地唤她:“王大人怎么会在此处?”
王希蕴上前的步子一顿,笑容有些僵,下意识重复了一遍:“王大人?”
时遇眉头微皱,叫她王大人有什么不对吗?默了片刻,试探道:“大人昨夜昏迷殿中,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这话该我问你吧?
王希蕴没这么懵过,说他失忆了,他还认得自己,甚至知道自己是画神师,说他没忘吧,谁家好人前一天暧昧后一天冷冰冰叫你王大人啊!
这毒难道是伤脑子的?
王希蕴心如乱麻,又见时遇还在那里看着自己等答复,张口欲说,激动之下竟呛了口气,咳嗽起来。
“王大人?”时遇没想到自己一句问话让对方反应这样剧烈,有些无措:“您还好吗?”
王希蕴咳得弓起了身子,面色涨红,一边紧攥着领口,一边冲时遇摆摆手,断断续续道:“无…咳咳!无事。”
王希蕴咳完眼前发黑,脑中嗡嗡作响,跌跌撞撞地重新坐回榻上,缓了好一会儿,眼前黑影褪下,直愣愣地看着地面发呆。
许久,时遇见她起色恢复些许,缓缓地斟字酌句开口:“本王受了伤,今晨醒来有些神思混乱,敢问大人今时年月?”
真伤到脑子了?
王希蕴抬眼看他,时遇一手抓着被子,微微低着头,额间几缕发垂下,半遮半掩下的眼却清明有神,哪里有神思混乱的样子。
熟悉的外表,现在看着却只觉得陌生。
什么样的人会一醒来就确定年月?
再加上他方才不认得她一样的反常反应。
王希蕴闭上眼不敢再想。
墙上的羲和神女还在微微笑着,悲悯的她仿佛能包容世间万物,乌金的眼朝她转了转,溢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今日是延狩十二年正月初一,昨夜合宫宴饮遭了刺客,您不慎受伤了。”
王希蕴哑着声音开口,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的,她现在只觉得犹入冰窟,冻得她骨头都发疼了。
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现在床上的,应当是两年后被乱刀砍死的时遇。
而她心悦的,也心悦她的那个时遇……
时遇死了。
她说得字字精炼,时遇很容易就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正欲道声谢,却见那人才略有好转的气色此刻蒙上了一层灰败。
整个人像失了魂儿一样。
时遇哑然,暂时按下了套话的心思,虽然这位画师浑身上下皆是疑点,可他也做不出逼问一个病中少女这样的事。
于是他万分体贴地开口:“王画师可还好?需要本王着人为您请太医吗?”
太医?再度听到这两个字,王希蕴只觉讽刺,昨晚她若能强硬点去寻个太医,时遇也不会死。
是她的错。
王希蕴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声音低哑干涩,饶是时遇耳力极佳也只能勉强听清:“不必了,歇息片刻就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