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蕴的模样极认真,仿佛时遇的回答意义深重,一时间时遇倒不敢贸然开口了。
他思量着王希蕴的问题——两心相悦,却未救你。
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优柔拖沓的问题?
又是谁平白死去,没有被心爱之人拯救呢?
是她吗?她也在牢中挣扎许久却最终惨死。
时遇看向王希蕴,乌金西坠的光芒透过清透的纱绡蒙在她的侧脸上,颊上细碎的绒毛都清晰可见,缓和了她凌厉的线条,人也变得柔软无害起来。
她从前喜欢的那个人,没有来救她吗?她吃下毒药那时会怎么想?
意识到这点,时遇心口有些闷。
王希蕴还在静静看着他,好像等不到他回答不肯罢休似的。
时遇凝了凝神,斟字酌句地开口:“两心相悦却无作为,那他所谓的情在哪里,只在嘴上吗?那与无情有何分别。”
“这样无情之人,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说罢,他微微放松,想着自己这样的回答,既痛斥了王希蕴那无情无义的情郎,又劝慰了她,再想不出这样好的回应了。
自满之余,却看到对方听到他的回答后,脸上的日光都黯淡了些。
他,他说错话了吗?
王希蕴听着时遇深思熟虑后的回应,心渐渐沉了下去。
这个困扰纠缠了她许久的问题,终于还是在灵魂交错间得到了答案。
她想,她应当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车外市井声不停,却显得车内安静到难捱。
王希蕴想着自己的事,没有注意到对面的时遇在车轮滚动声中因她的沉默越发坐立难安。
蓦地,身侧软垫微微塌陷,王希蕴有些讶异地看着突然坐过来的那人。
时遇抱臂靠车,侧过脸来说话的神情漫不经心,王希蕴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细碎的紧张。
“话又说回来,齐弈年不会眼看着许明涯安然抵达房陵,你预备哪日动手去劫许明涯等人?”
这不是早都商议好了的事情?王希蕴困惑了一瞬便很快明白,时遇是注意到她低落在转移话题。
心下一暖,怎能负了此番好意,王希蕴轻轻一笑,顺着他的话答:“正月十五,元宵那日。”
“那日押送的官兵松懈,宫内也会设宴,哪怕消息传出齐弈年也来不及亲自前去。”
“在流放的队伍中制造一些骚乱,便可趁乱将许清及她家人带出。”
原本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可说着说着王希蕴却不由得将思绪集中起来,凝眉问时遇:“你让步濯跟着我,自己会不会有危险?”
时遇摇摇头,坚定道:“齐弈年杀你一次,难免不会有第二次,步濯必须时刻跟在你身边。”
“况且我也不止步濯一人可用,你不用担心。”
他的语气中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王希蕴听着,缓缓放下心来。
马车赶在夕阳余晖的最后一刻抵达宫门,时遇率先下车,他身高腿长,哪怕冬装累赘厚重,也不影响他将简单的动作却做得赏心悦目。
王希蕴跟在他身后,难得的有些犹豫起来。
也不是为别的,时遇的动作太利落漂亮,而自己又称不上灵活,宫门口还有士卒看着,两相对比之下,总会有些小小的羞耻。
可也只是犹豫一瞬,王希蕴提起斗篷,正当要迈步时,旁边伸过来一只修长宽大的手,王希蕴抬眼看向手的主人,面上有些疑惑。
时遇迎着王希蕴的目光轻轻笑了笑:“下车不太方便,我扶着大人。”
说这话时他表情温和,姿态坦荡,仿佛不过举手之劳,王希蕴看着那只手,暗笑果真是“举手之劳”。
也不扭捏,抬手握住时遇手腕处,时遇的衣装向来极尽华贵,今日着了件靛蓝鹤纹长袍,衣领袖口处绣着银丝流云滚边,握上时没有一点刺手,反而能清楚感受到他小臂下坚实有力的肌肉。
王希蕴借着力,端庄地下了车,与时遇一同走进宫门,临分别时忍不住调侃:“殿下今日好像分外体贴。”
时遇斜她一眼,知道她说的不止扶她下车那件事,勾起唇角回敬:“能为聪慧多谋的王大人分忧,是小王之幸。”
“本王还得去趟御书房,便不送大人了。”时遇微微欠身。
王希蕴点点头,目送时遇朝另一个方向远去,等到他的身影经过拐角再也看不到,才转身离去。
-
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那一天,新年的最后一天。
闫姑姑这几日看在过年的份上,纵了小画师们好多次,今日特地在课上立了立规矩。
文书同坐在王希蕴身边,悄悄学上头闫姑姑说话,好几次差点被闫姑姑发现,王希蕴忍不住瞪她:“你不要把头转过来!会被逮住的。”
“王希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