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醒来时,脑子里像灌满了一桶浆糊般混沌不清,眼前的视线也迷迷蒙蒙的,只记得自己本来是要追刺客,可追到一半便察觉有诈,刚打算原路返回时,就被一张大网兜头罩住,让人蒙了口鼻,下了迷药绑了。
说来也是好笑,他走南闯北时也见过不少险境,却在这种拙劣的伎俩上栽了跟头。
周珩心里微微一声苦笑,也不清楚这算不算关心则乱。
天还没黑,屋里现在还算亮堂,想来应该也没晕多长时间。
周珩揉了揉昏昏沉沉的额头,费力地爬起身,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很识时务地托了他一把,还顺带递了盏茶。
“醒了?”一道颇为愉悦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周珩顺着那只手抬头看去,见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时,犹如当头一棒,脑子倏地清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侧,这才发现脸上的□□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扯掉了。
身份暴露得猝不及防,周珩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快速地镇定下来,一掌拍开嘴边的茶盏,目光冷厉地看着身前的人,问:“怎么是你?”
“为何不能是我?看到本王就这么惊讶?”安王也不介意周珩的态度,他拿过一旁的巾布慢悠悠地擦着手,一边说道,“可真要论起来,也是本王该惊讶一番吧?新婚夜暴毙的王妃突然诈尸现身,实在是奇哉怪哉。若非本王亲眼所见,还不知要被你蒙到几时。”
周珩防备地看着周少衍,“所以你待如何?”
“不如何,”安王在床畔坐下,微微倾身过来,语气堪称温柔,像是不怎么介意眼前人的陷害,格外包容地道,“但本王想要个解释总不过分吧?当初父皇赐婚,该给的礼数本王全都给了,够给凌府脸面了吧?本王实在是想不通,王妃到底和本王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惜死遁也嫁祸本王?真是……怪叫人伤心的。”
他说着还轻轻叹息了一声,好像真成了一个被绝情女子辜负的痴心汉。
周珩冷眼看着,忽然觉得这装模作样的本事,是不是血脉里的传承了,怎么他家的人一个比一个会演。
周珩无意搭理安王的虚情假意,冷笑了一声道:“王爷这话听着也怪深情意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对我有多念念不忘呢?怪不得王爷红颜无数,拼尽十八般武艺也只为博君一笑。可惜啊,我没有这个癖好,倒不如退位让贤,眼不见为净。”
周少衍微微眯起眼,眸中尽是审视,“只是如此?”
周珩冷静地回视着:“那王爷以为还能如何?”
周少衍:“放着王妃之尊不要,本王姑且可以认为你是心高气傲,可逃婚是死罪,一旦被发现,罪及亲眷,本王不信你这么自私妄为,能弃凌府上下于不顾。你看中我那位皇叔什么了?竟不管不顾地投身于他,甚至同他一起给本王下套?你们到底是什么勾搭上的?”
“勾搭?”周珩不悦地皱了皱眉,“这话说的多难听啊,我同宣王不过是君子之交罢了,帮我不过是顺手。”
“君子之交?”周少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什么样的君子之交要同床共枕,耳鬓厮磨啊?凌安若,你嫌弃本王放浪,可我那位皇叔听着也不是好什么东西啊,他可不会给你半点名分,来日就算生了儿子也是个见不得光的东西,登不上大雅之堂。”
“哎呀,”周少衍感叹了一声,一手掐住周珩的下巴,打量货物似的左右晃了晃,颇为可惜地道,“你说你,这双眼睛长得这么好看,却是有眼无珠,押错了人。宣王他就是一个短命鬼,烂泥扶不上墙的病秧子,亏得你这些年暗地里给本王使了那么多绊子,也不怕他中途咽了气,白费一番力气。”
周珩也不再客气,他偏过头,避开安王的手,寒声道:“我乐意,就不让王爷替我操心了,有这个心力您不如操心操心自己吧,我看睿王年纪虽轻,但实力不可小觑啊,他可比您更得圣心的多。”
“睿王?”周少衍不屑地冷哼一声,“不过是一个被乌香控制的疯子,也就你们当回事。”
乌香?
周珩敏感地捕捉到这两个字眼,怎么回事?
怎么又有乌香的事?
他想起那日鉴赏会后凌安若是曾和他说过周瑾谦不太对劲,但他也只是以为不过是简单的上瘾,可如今听安王的意思好像不仅仅是这么回事。
他不动声色地套起话来:“所以睿王会对乌香上瘾是你的手笔?当初你安排苍阑山行刺,却故意没有杀他,只是让他夜夜百爪挠心的痛痒,就是为了今日的百般折磨?”
周少衍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否认,“吾弟顽劣,肖想不该想的东西,作为兄长不该给他点教训以示惩戒么?”
周珩冷笑:“可这个教训还不如直接死了痛快。”
“你说对了,”周少衍眼里露出毫不掩饰的狠意,在渐渐暗下去的日光里,多了几分有些让人胆寒的癫狂,“死了才是最痛快的,可他痛快了,本王就不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