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潮、冉秀云她们也做出了决定,就让往事随风过。
失去记忆的人固然可怜,但清醒的人承受的痛苦更是不少。云中城那场截杀发生后,薄道友纵然弃绝了一切,可心中的负担哪有真正的减轻过?也许洛真人在最后一刻做了手脚,也许是她不愿意再记得。那就忘记吧,抛开那些让她肝肠寸断的往事,抛开理不出头绪的爱恨情仇,去与那短暂的快乐相拥。
谢知潮这样想着,可内心深处总有种莫名的悲伤。她伸手抚了抚腰间的酒葫芦,快乐的时候想痛饮,痛苦的时候同样想痛饮。可酒到底能带来什么呢?已经没有故乡的酒了。
卫云疏看着谢知潮变化莫测的神色,估摸着她的酒瘾犯了,便道:“谢师妹,要喝一杯吗?”
谢知潮摇了摇头,她的面容忽地严肃了起来。明与暗在她的脸上交错,好似暴
风和漩涡交汇。她伸手摘下了酒葫芦,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她的声音铿锵有力,赌咒似的说:“我从今日起戒酒,一日不解浮黎之困,我便一起不饮酒!”
卫云疏听得心中戚戚,她慢慢地说:“好。等到回不周,我给师妹找全天下最好的酒。”
冉秀云无声叹息。先前的一幕还在她的眼前回放。洛真人的爱与恨都那样深,一切的情绪混杂在了一起,像是烈火与风暴交融,掀起极端的动荡。可就算是这样浓烈的情,那样浓墨重彩的一个人,也轻飘飘地没了。被忘记的往事,就好似一拂便落的、渺无踪迹的尘埃。
虽然抵达了上清神域,可人生地不熟,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做,还是得细细商量出一个章程。
别说以后如何了,目前就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横亘在了众人的面前,那就是斩诸我之道。如果她们想真正融入各方势力里,“斩诸我”便是一道跨不过的坎,一次次“斩诸我”下来,那最后剩下的早就不是最初的“我”了,焉能记得自身的任务?
冉秀云提起这件事情,很是担忧:“我们不修‘斩诸我’,只靠自身度过关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法门排查出来。”
卫云疏道:“我看过上清的道册,浮黎仙域的道法可以说与之同源,两者最本质的区别在于‘渡关’。光从气息上,可以说是辨别不出两者。‘斩诸我’越修‘本我’越薄,而‘修心道’则是认清楚自己的本心,越修气息越浑厚。”
谢知潮闻言眼眸一亮:“意思是他们其实分不出来?只要咱们行事低调些,就不会被发现?”
卫云疏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她轻声道:“目前情况不明,得先看看上清神域到底如何,再做出决定。”她们现在只知道六大天域,连一幅舆图都不曾有。
众人正议着事,小太岁从灵宠袋中钻了出来,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它一振翅飞到了卫云疏的肩膀上,毛茸茸的小脑袋将披垂下来的碍事的发丝拱走,振奋道:“本神君终于回来了!”大家的脸色都颇为凝重,气氛沉滞,小太岁活泼的声音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来。它愣了一愣,啄了卫云疏一下,又叫道:“去无相天域!”
谢知潮抬眸,细细地打量着小太岁,内心中开始盘算。
小太岁是一只本地鸟,本身就是无相帝尊的使者,它什么法门都不用修,在上清神域中能凭借着“使者”这一层身份畅行无阻。
卫云疏眉头微微蹙起:“我听说无相天域已经封锁数千年了。”
小太岁不以为然道:“只是遁世而已,又不是禁绝了。”它抬起了翅膀,拍了拍毛茸茸的胸脯,“你们到时候跟着本神君去府邸,当本神君的仆役,自然会有一口饭吃。”
谢知潮闻言噗嗤一笑:“是鸟窝吗?”
小太岁恼羞成怒,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恶狠狠地朝着谢知潮的身上撞去。
谢知潮“哎呦”一声,匆忙闪避。
“薄师姐。”冉秀云也跟着谢知潮一样改了口,她看着卫云疏,眼神中藏着几分期
待。
卫云疏沉吟片刻,喊了一声“小太岁”,说:“好,就去无相天域,只是我们来到此处,人生地不熟,根本不认得前路。”
小太岁一听能回无相天域,顿时乐疯了,对着卫云疏保证道:“一切都交给本神君!”
此刻,无始宫中。
一个身披绣着蛇纹法袍的女修正坐在蒲团上,她的身前一只香炉里,烟气缭绕,在殿中盘桓不绝。不多时,一阵清越的金铃声响起,她倏然间睁开了眼眸,站起身朝着殿外走去。在迈步的时候,周围光芒闪耀的群宫以及林立的树木逐渐地淡去,亭台楼阁一并消失了踪迹。千万道灿灿的光芒落来,在她的脚下汇聚成了一条宛如星河玉带般的长河,时不时响起哗哗的水声。
数息后,在这条蜿蜒的长河上,一个个携带着无边清气、身形朦胧氤氲的道人显化了出来,算上女修在内,一共有五位,分别是玄清、天元、无始、无首、天女五大势力的首座。
女修最先发声:“归墟已经回来了。”
一道娇笑声伴随着铃音起:“那一切便可恢复成六千年前的样貌了。”
女修摇了摇头,说道:“但是那片地陆已经完全破碎了。”
“是那五人做的?”从长河另一头传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