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舟低下头,歉意一笑。
常村正摆摆手:“不妨事,万公子说你去闲逛,起初我还不信,如今看来还是他了解姑娘。”
此刻,常岳氏从厨房走出来,眼眶微红,嘴角却挂着和蔼的笑意:“既然明日要走,今日我便多做几个菜,就当为你们践行,保佑平安。”
李轻舟想要进厨房帮一帮常岳氏,却被她推出来:“去吧,不用你。你若是真想帮忙,就帮我去屋子里看着点小虎子吧…”
说着,又要落泪。李轻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顺着她说的去做。
披着碎花蓝底儿褥子的炕上,小虎子半趴着,手中摆弄着一个三角包,用崭新的红色粗步缝制成三角形状,又在里面塞满了棉花,软软的,不伤人,是常岳氏今日特意新做的。
小虎子对来人好似浑然不知,只是将手中的三角包塞进嘴里,咬两下,再拿出来,如此周而复始,没有丝毫厌倦。
李轻舟看着他这幅样子,也只能叹一口气,这孩子不吵不闹,不蹦不跳,只是呆坐着自己玩,实在是特别省心。
故而她只是默默的坐在一旁,偶尔抬起头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危险的动作。
再确定无事后,看着还未来得及放回屋子的画轴,李轻舟兴致勃勃又小心翼翼的将卷轴打开,上面墨香浓郁其中还隐隐混杂着竹香。
沈望再画此画时,李轻舟就在旁边,她想着竹香淡雅,十分喜欢,便提议用泡竹叶的水研墨,如此一来,画上也有了竹香。
漂泊大雨在地上积出水洼,荡起阵阵涟漪,狂风将还未长成的幼竹吹弯,竹叶随风飘落,但无论风雨如何打磨,翠竹依旧傲挺而立,纵然一时弯腰,也绝不会低头。
这幅画十分写实,李轻舟喜欢的不得了,她觉得画中的竹子就如同沈望的一般,任风雨凭打,风骨犹存。
李轻舟细细揣摹着画作,当真是越看越爱,忽然间她察觉到一丝狂热的目光,猛然抬起头,却见周遭并无异常。
这屋子里除了她与小虎子之外,并没有旁人,那刚刚….那样炙热的目光,难道是自己感觉错了?
李轻舟看了一眼依旧摆弄着三角包的小虎子,眯了眯眼:“小虎子,来!到姐姐这儿来,姐姐这边有好东西给你。”
小虎子咬着三角包顺着声音,脑袋呆呆的转过来,双眼澄清却无神,而后咀嚼了两下三角包,又拿出来摆弄,再次放进嘴里。
李轻舟举起画轴,笑道:“小虎子,你快来看!这是沈先生送给我的画,是他亲笔画的,你来瞧瞧好看不好看?”
红色粗布的三角包被口水浸湿变得暗红黏腻,藕节般的小胖手五指并不灵活,他没有再听李轻舟说些什么,只是将三角包再次放进嘴里,用乳牙磨矬。
看起来好像真的是个傻子。
如果再一天前,她可能就真的相信了,可如今她灵根孕育生长,耳聪目明,对周遭敏锐,她不相信刚刚那道灼热的目光,只是自己的错觉。
无论如何,她必须试探一下。
“小虎子,你觉得这画好看吗?我觉得…不好看,不如把它……”李轻舟眸中闪过恶意,眼疾手快,当着他的面,手中翻转’撕拉‘一声,画纸撕成了两半。
仿佛静止,清脆的撕裂声仿佛还在回荡。
李轻舟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小虎子的眼睛,却发现那里面没有一丝波动,暗淡无光,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糊满口水的小胖手举着三角包,目光呆滞无神。
……
她像是自讨了个没趣儿,撇撇嘴,自己可能真是多心了。
李轻舟将画轴展开,完好如初,根本没有被撕裂的痕迹,原来她方才撕的只不过是包裹着画轴外层的宣纸。
只不过她动作快速,又曾有过方镜知的指点,足矣以假乱真,曾经不少师门子弟都被她骗过。这幅画,她喜欢的很,自然舍不得si?lie
外面传来饭菜的香味,还有常岳氏呼喊吃饭的声音,李轻舟将画轴放在一旁的桌上,走向房门,连忙应了几声。
殊不知在她的背后,原本应该痴痴傻傻的小虎子呆滞的双眸扫过桌上那副画时,眼中闪过两道光芒,却转瞬即逝。
等李轻舟再次转过头来后,他依旧痴傻的咀嚼着三角包,好似刚刚的一切并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