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之中,两人的身影交缠如为一体,如山谷深处缠绕成长的藤蔓,密不可分。
李轻舟闻着他衣衫上那股熟悉独属于万重山一人的味道,胸口下的心脏跳动不停。
迷茫,无措,却又带着丝丝隐藏在深处将要萌芽的情愫。
“姐姐,能不能回过头来,看看我。”
李轻舟死也没有想到,她会在万重山的口中听到这样祈求和委屈的话语。
“我…”本该陷入情爱之中的女人,此刻却异常的冷静,李轻舟轻轻扯了扯万重山的衣袖,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青山,你听我说。我不属于这里,之前我们的相遇只是一次阴差阳错的意外,也许当年的你还太小,对我的依赖和陪伴,在我无故离开后转变为执念,随着时间的流逝,错认成情爱。”
一道稀碎的月光偷偷闯入假山内,照在李轻舟的脸上,清冷无暇的光芒,仿佛也将她的面容变得薄淡寡情。
万重山看着她,那一刻他觉得她近在眼前,却又隔的很远。
“所以…你是认为,我仅仅是因为在最狼狈无助的时候,你的救命之恩,陪伴之情,就因此对你上了心?”
万重山垂眸,细碎的额发如阴影遮挡住他的眉眼,只露出刀锋高挺的鼻梁和殷红如血的薄唇,在月色下给人以致命的破碎。
李轻舟低下头不敢再看,声音却依然冷静:
“难道不是吗?执念不甘与情爱的距离仅一线之隔,不是我不回头看你,而是你身边的人太多,我并没有位置,也没有资格去看你。”
“呵……”
男人嗤笑一声,带着嘲弄,声线也冷了下来:
“你觉得我会那么肤浅,仅仅凭借着救命之恩,陪伴之情,就对一个人情根深种,百年来日夜记挂于心,每分每瞬都不曾忘记?即便相隔百年,即便你容貌变化,即便历经世事,但只要你出现,我便能一眼认出,这样的情,你说是因为执念?”
男人的话语每说一句,李轻舟的心就颤一分,这里面的字字句句,仿佛都是剖身挖
心,泣血为泪的心酸忍辱。
“或许就是执念,你分辨不清呢?”李轻舟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倔强的抬起头,直视着他。
女子的面容带着冷漠的坚决,或许连她都不知道,她的眼睛里偏见已经占据了大半,掩盖住冒芽而出的情爱。
下一刻,高大的身影向前一步,朝着她逼近,将月光完完全全的掩盖住,黑暗在二人之间缩短的距离徘徊。
“你可以体会唐宁青丧母之痛,可以理解蒋玉舟背弃之苦,可以共情沈望丧妻之情,却独独没有公平公正的看我一眼,你用你自以为的眼光将我隔绝,你到底再怕什么!!李轻舟!!”
凤眸中是不解和绝望,仿佛自己面对的是一块顽石,无伦怎么做,都不可能让这块顽石看他一眼,更不用说期待着这块顽石能开出花来。
而这些话,字字句句都徘徊在李轻舟耳边久久不散,她脑中一片空白,却又清明起来,也是在此刻,她才终于意识到心底的那股抗拒,到底从何而来。
是啊,她在怕!
因为面前这个人是万重山,她害怕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她害怕他与她身份之间的悬殊;她害怕他只不过是游戏人间;她害怕自己只是过客;她害怕受伤……
她害怕的太多了,当害怕一层一层叠加,就变成心间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阻挡别人进入,也防止自己出去,画地为牢,困在其中。
树荫下蝉鸣不止,夏日的风带着暖意,吹的令人神智不清,仿佛陷入了欲望的漩涡,无法挣脱。
万重山看着低头不语的李轻舟,不知她内心早已经翻涌的心绪,他叹了口气,语气低沉无奈:
“罢了,这一切不都只是我在强求,你走吧。”
语罢,转身就朝着假山外走去,刚迈出两步,腰间被身后人拽住,他停住步子想要回头,却被喝止。
“别回头。”
李轻舟隐藏在假山的黑暗中,一只手紧紧握着万重山腰间的束带,看着他站在出口,身前是一半银白月光,身后是假山阴影。
万重山蹙眉,就在拿不准她到底要做什么的时候,身后传来李轻舟清冷却又带着颤抖的声音。
“你说的对,我对你有偏见。因为我不属于这里,我来自五百年后的世间。”
万重山身体僵直了一瞬,他也曾经好奇李轻舟的身份,百年前她从天而降,在一群饿浮遍野的人间炼狱中是唯一的鲜活色彩,在云雾山无故离去。
又在百年后,唐金山庄的至宝阁凭空而现,成了唐宁青口中的宝贝。
若是旁人听见李轻舟这话,定然会觉得她疯了,可万重山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为何忽然的出现。
李轻舟握着他束腰的手不由得加紧,她在害怕,把自己最大的秘密说出来,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但心底那粒萌芽的种子,势不可挡的破土而出,给予她极大的勇气,让她继续说下去。
“在五百年后,你是整个修仙界的神话,因为你再过不久,就会破开天门,服下仙丹,得道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