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憬意识不到自己的可笑,只指着沈世情按在他胸口的手,惊慌失措地说:“女流氓你又想对我做什么?!”
女流氓?
孟玥听了这称呼,有点迷惑地看向沈世情。
沈世情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但她还是嘴硬的给自己解释:“那、那会儿你让我看着他,他身上那么脏,我当然要给他洗洗啊。”
孟玥把江憬托付给沈世情后就走了,所以她也就不知道前脚刚走,后脚沈世情就喊着伙计搬热水,扒了江憬的衣服要给他洗澡。
“......”孟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算在现代,也没这么彪悍的女的,直接不顾男女大防,上手扒人家衣服,她有些无奈地说:“他可是男的。”
沈世情皱着眉,不认同地道:“他就一小孩儿,算什么男人?”
孟玥不打算就这个问题和她继续扯皮,转而问着江憬:“你为什么会被刚才那个男人打?”
提到这儿,刚刚还对着沈世情怒目而视的江憬,立马就耷拉着眼:“我想找人做两副好棺材的,那个男人骗了我的钱。”
“棺材?你为什么要做棺材?”孟玥的心里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江憬抬头看着她,尚且稚嫩的脸上带着悲伤和倔强,他咬着下嘴唇,不想哭出声,但眼泪已经先一步地掉下来了。
他沙着嗓子,断断续续地说:“姥姥她......,死了。”
孟玥以为她可以改变故事的走向,改变江憬悲惨的童年,但是现实还是给了她狠狠一击,何香凤死了,她没能保住江憬最后的亲人。
明明晕过去之前还好好的。
她问:“是魔物又卷土重来了吗?”
除了这个,孟玥想不到别的原因。
江憬拿手擦了擦脸上不断线的眼泪,说:“姥姥自己拿刀割腕的,等我到家发现,一切都晚了。”
即便是修士,被梦雪在幻象中杀那么多次,都会疯的,更何况何香凤只是一个普通人,她遭受那么多痛苦,心智不可能不出问题。
所以即便后来回到正常的生活,她也会下意识以为一切都是假的,想通过杀死自己来结束幻象,可这一次结束的,不是幻象,而是生命。
孟玥只以为救下人就没事了,但她忘了,人能救,心却不可以。
她弯下身子,半跪在江憬面前,颤着声说:“对不起。”
为什么她不恢复过来就直接换补元草,为什么她不跟着江憬回去再看看情况,为什么她就那样简单地草草了事......
她问了自己无数个问题,每问一次,心里的愧疚就多一分。
孟玥现在除了道歉,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但是道歉又有什么用呢,人都走了,说什么都是徒劳。
江憬摇摇头,说:“不是你的错,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应该要感谢你才对。姥姥的死都怪我,是我没照顾好她。”
孟玥不知道该说怎样安慰人的话,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聂秋已经死了许多天,尸体不能再不下葬,江憬的钱被骗走,他没法给她置办棺材,所以只能简单地在家附近将她下葬。
孟玥想再去帮他打棺材。
可是江憬却有些自嘲地笑笑,拒绝了。
聂秋已经下葬,不可能再挖出尸体重新入棺。
他觉得,也许是老天爷看不惯他们家过好日子,所以连死后都不给一点机会。
江憬把何香凤葬在聂秋旁边,孟玥用剑刻了两个石碑。
他跪在坚硬的地面上磕了几个头,含着泪一字一句说的清楚:“娘、姥姥,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
江憬垂在两边的手,握成了拳头,用的力气大到关节都嘎吱作响。
不管修仙一途多么辛苦,多么困难,他都一定要有所成就,他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个魔物!
江憬的捏在一起的手被人握住,他仰头看到孟玥含笑望着他。
她眼里的神情很复杂,他年纪小,看不懂,不知道那是心疼、可怜,还是自责。
孟玥好像能看穿他的心,看到他用来压抑自己的仇恨,她的话平淡,却掷地有声:“不要为了杀人拿剑。”
或许小说的主角总是这样,拥有凄惨的童年,身带令人嫌弃的天赋,似乎不悲惨就不足以作为他们强大的理由,孟玥跟那些作者想的不一样。
诚然悲愤能化作一个人成长的动力,但她希望江憬明白,有一个东西比恨更强大。
聂秋受了比何香凤多千百倍的折磨,却还是能保持自我意识不被炼化,即便最后成为镜灵,也拥有改变幻境的能力,她做到这一切不是凭恨。
那两个幻境,还有两个幻境的境心,全都告诉了孟玥答案,她对着跪在地上,尚且稚嫩的小孩,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江憬,不要恨,去学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