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完,他将伞柄重又塞到她手里,掌心压着兜帽往额前下滑,帽檐更深地掩了他的眉目。
他略弯身离开伞下,单手插兜走进雨里。
方慈原地愣住,反应了一下,迈开步子跟上去。
小水洼很快在人行道凹陷处聚集成形,她的马丁靴踩上去有哒哒声。
方慈抬眼望向前方,闻之宴高大的身影似被夜雨晕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走过四五颗槐树,方慈看到路上靠边儿停着一辆布加迪Chiron,车身通体漆黑,如在雨夜中潜伏伺机捕猎的猛兽。
她早听同寝室的舍友们议论过,这辆车是学长闻之宴常用的座驾,限量款,售价惊人。
-
发动机轰鸣。
方慈刚系好安全带,布加迪便猛地窜出。
雨
越下越大,密密匝匝砸在前挡风玻璃上,又很快被雨刷带走。
在疾驰中,方慈心内唯有畅快。
怪不得人人爱跑车。
肆意的感觉无可比拟。
灯火通明的写字楼也浸在雨幕中,隔着玻璃,只余一片光点。
遇红灯。
方慈不经意地看向驾驶座。
闻之宴正巧偏头看过来,眸底压着莫名的逗弄,拖着腔调问,“真不问去哪儿?”
方慈转回脸,淡声,“没必要。”
只要能避雨就行。等雨停了,她自可以打车离开。
闻之宴鼻腔逸出一丝笑息,没说话。
绿灯。
可通行。
行了大约十分多钟,布加迪经过一道保安亭。
之后,沿着车道,驶入地下车库。
大雨掩盖了一切地标痕迹,方慈没认出这是哪里。
车库里,一溜的豪车。
粗略扫过去,最便宜的是一辆百万级别的奔驰。
直到进了电梯,看到电子屏幕旁边的烫金logo,方慈才意识到——
这不是什么会所酒吧,而是个知名的高档小区。
大平层,电梯入户。
当初她爸爸方鸿也想买一层来着,但恰逢上资金周转问题,没能成行。
闻之宴察觉到她的视线,从镜面的轿厢壁里瞅她,笑说,“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你不是说,‘家和学校以外的地方’?”方慈心内倒很平静,“这不是你家吗?”
“不是,”电梯停下,闻之宴走出去,熟门熟路输密码,“闻家老宅才是家。”
他把门打开,侧身站在那儿,几近好整以暇地看她的反应。
方慈双手背在身后,原地踟蹰。
闻之宴兜帽还扣在头上,他单手插着口袋,“这样儿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现在要走的话,也行,我可以送你。”
方慈敛了眼睫,看向光可照人的瓷砖地面。
她试图想清楚。
意欲静下心来思忖,心里却首先被刚刚“云轻”包厢里的一切填满。
于是心底骤然产生厌倦,毁灭欲滋生。
面前的门敞开了一半,抬眼就能望到室内。
未知、漆黑、危险。
收回视线,不期然撞上了闻之宴的目光。
他眸光微拢,凝着她。
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女,眼神大都是飘忽不定的、迷茫的,总归是正在寻寻觅觅建立自我的过程中。
但眼前的男孩,眼神中却有某种不可撼动的东西。
对视的那几秒钟,方慈隐约猜测:他一定是个极其自洽、从不内耗的人。
心弦被触动,她几不可查地做了个深呼吸,迈步走进门内。
-
室内宽阔空旷,只有黑灰两色,家具很少。三面的巨大落地窗
,俯瞰雨中无边的夜景。
只是环视一圈的功夫,身后的闻之宴就不见了。
方慈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会儿,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打开自带的天气软件,查看天气情况。
指腹摁着“每小时天气预报”往左滑,下雨的图标一直到明日午后两点钟才转变为晴。
今夜则统统是100%的雨。
怔怔地对着手机出神,屏幕上忽然弹出来电。
【妈妈】
她敛了心神,接起来。
“妈。”
“嗯,我生理期不舒服,先回学校了。”
曲映秋问,“你和宋裕泽遇到闻家少爷了?他真的对宋裕泽另眼相看?”
这才是她打电话来的目的吧,不是确认她在哪里是否安全,而是确认她未来的女婿是否被圈内顶豪重视。
方慈突然有点想笑。
“我不清楚。”她淡淡地答。
“什么叫‘你不清楚’?”曲映秋对她的回答并不买账,“你不是在场吗?”
方慈默了默,回想起路边那一幕,“……大概是吧,他俩看起来挺熟的。”
听完这句,曲映秋直接挂了电话。
冰冷的嘟嘟声刺耳,可方慈面上却无波无澜。
抬起眼,就看到下沉式客厅台阶上方站着的闻之宴。
他刚刚应该是去洗澡了,换了身衣服,黑T搭配同色系的宽松长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