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府一行人马还驶在荒无人烟的郊野,路途辛苦不得歇息,马蹄声已不及出发时轻快。
不远处的丛林间,有三人正蹒跚而行。其中,中年妇人装束简素,神色憔悴,蓬乱的发髻随意别着木钗,她的左脚微跛,背着个大大的行囊,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妇人身后的少年十五岁的样子,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地,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捂着扁扁的肚子走得东倒西歪。旁边的女子看起来二十来岁,面容姣好,简陋布衣遮不住她婀娜的身姿,一双媚眼春波荡漾。
身后,传来车马声,女子停下脚步回首张望。待一行人马驶近,她张开双臂蓦地冲出来,挡在了路中间。
简直不要命了!妇人诧异地望着她,少年则惊得连连后退。好在驾马的侍从反应快,没有撞上女子。
一声马嘶,侍从紧紧勒住缰绳,挥剑直指那拦路的女子:“大胆,你是什么人,还不速速离去!”
女子被吓得一哆嗦,却还是占着道不让。侍从刚要蛮力驱逐,可肃王爷走下马车大步迈近,道:“究竟何事?”
“这位老爷行行好!”女子见他露面,立刻带着哭腔嘤嘤作声,“奴家就是想讨口水喝,你瞧瞧与我同路的那对母子,快要渴昏了。”
妇人和少年看起来已经有了脱水的迹象,嘴唇皲裂泛白,眼神迷离四散,晃晃悠悠地站着,似乎随时倒地。
“来人,取水。”听见少年的肚子饿得咕噜叫,肃王爷又吩咐,“再取些吃食。”
年轻女子拉着妇人和少年跪地,答谢道:“老爷真是善心!”
“是啊,菩萨保佑,要是没有遇上老爷,俺们娘俩恐怕得死在这荒郊野外了。”妇人按着少年的头,道,“儿啊,给老爷磕头。”
侍从送来水囊还有干粮,三人感恩戴德。妇人舍不得吃,只掰了一小块馕饼充饥,剩下的都包了起来放进行囊,好像生怕吃了上顿没下顿。
她那行囊早已塞满了家当,抛掉一件厚袄才空出地方塞进干粮。肃王爷好奇道:“听你口音,是镇海县人,此番带着冬装是打算远行?”
妇人苦笑点头,肃王爷又问:“既然如此,为何不备好干粮?衣裳带得再多再厚关键时候也不能填肚子。”
“回老爷,俺是镇海县赵家村人,村子临海,前段时间还发大水,家家户户能吃的能用的,都淹没了,还死了不少人。”
听得肃王爷面色紧绷,妇人捆紧行囊,继续道:“孩儿他爹也没了,俺想着投奔亲戚找活路,这才跑了出来,哎,不是俺不想备好干粮,俺老家屋子一口能吃的都没剩,值钱的就这几件破衣裳了。”
赵家村水患一事,肃王爷有所耳闻,可是镇海的官吏述职时信誓旦旦地说已将此事解决,且已将灾民安置妥当,怎会仍有人饥不果腹?他颇为愕然:“朝廷不是为水患特意拨了一笔粮款吗?”
“谁知道这笔粮款进了哪些人的肚子。”年轻女子忿忿不平地抱怨,“镇海县里,芝麻绿豆大的小官都养得那么肥头大耳,可他们还不知足,胃口越来越大。”
肃王爷听出女子的话中意,按下心头怒火:“切莫信口雌黄,你可清楚污蔑朝廷命官是何重罪?”
“奴家不过是说真话罢了,这些事儿连镇海的黄口小儿都心知肚明,只是朝廷对此一无所知,所谓山高皇帝远,有些人更是有恃无恐。就连那英明神武的肃王爷来到此地,他们也敢去蒙骗呢。”女子叹了口气。
肃王爷脸色铁青,道:“简直岂有此理!”
见他发怒,女子捂住嘴噤声不敢多言。肃王爷冷静下来,看向那对母子:“她方才所说,当真如此?”
妇人战战兢兢地说:“是,上头的事俺……俺不懂,可这日子愈发糟心是真的,俺们这种人有苦说不出,也不知道朝谁说,只能走一步瞧一步。”
原来如此,肃王爷沉思片刻,冷笑道:“竟然无一人向肃王爷说实话。”
“听闻那肃王爷在镇海待了不足一月就动身返回皇城楚都,就算有人想要告发也不敢呐,待肃王爷走后,这告发之人如何在镇海安身?奴家觉得肃王爷此人实在心浮气躁,若是能再待上一阵子,深入盘查一番定有收获。”
大概因为没有察觉到面前的老爷就是肃王爷,女子说话颇为口无遮拦,肃王爷倒是没有生气,颇为欣赏地打量起她:“你这女子真是牙尖嘴利,那你呢,可有何证据第一个告发?”
“自然是有的。”女子突然警惕起来,“奴家为何要告诉你,你万一也不是好人怎么办?”
“方才是谁赞我善心?如果我有歹心,此前断然不会送水送粮给你们。”肃王爷无奈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上面刻有一个韩字,“你可知韩冲韩将军,我此次前往楚都,有机会面见韩将军,若你有话,我可悉数转达。”
数年前,韩将军夜闯肃王爷府邸,责王爷拥兵自重,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可见韩将军一片赤胆,况且韩家世代为将征战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