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云谋纵容的眼神中,甚至得寸进尺地抱着他的手臂,格外有底气地道:“我冷!”
因为冷,所以需要抱团取暖,抱着,才能取暖,合情合理!
如果撇去屋里烧着地龙,更无半点风吹进,一整个暖暖烘烘这个因素的话。
康乐攀着秦云谋的手臂,时不时抬起头去打量他,终于将那个她好奇已久的问题问出:“秦大哥,你是不是经常去烟柳画桥啊?”
县衙时常需要派人前往烟柳画桥处理纷争,这类格外得罪人的事,往往落在秦云谋身上。
所以这个问题,说不是,那绝对是假话,可若说是,康乐又会怎么想?
斟酌片刻,秦云谋还是应了声“嗯”,倒也不是因为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因为这事无论如何瞒不过的。
只是他没等来意想中的疏离,等来了康乐更为兴奋的探究:“那,烟柳画桥里,有没有让你心动的姑娘?”
心动?这姑娘在说什么胡话?
明明他就在她的身侧,心跳的那样厉害,却在被追问,另一个地方,有没有让他心动的姑娘。
她究竟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啊?
迎上康乐明亮的眼神,秦云谋忽然起了,郑重道:“有啊。”
真有?真有?
听到这样一个回答,康乐呆愣了半晌,一时不知道该表彰秦云谋的坦率,还是该气恼。
她扯着秦云谋的袖子,小心发问:“是谁?”
秦云谋望进她纯黑的瞳眸,与她缓缓道来:“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只记得我第二次见她的时候,正帮一位姑娘拾起掉落的珠串。
“掉落珠串的姑娘都不曾在意我的死活,只有她,静静地在水边等着我,甚至为了我,脏了自己一块帕子。”
也只有她,愿意穿过流言,叩开他的心门,抚平他的伤悲。
康乐听出秦云谋说的是自己,羞赧地错过他的眼神,低下头来:
“可是,我不如她们漂亮,也没有她们体贴温柔,更比不上她们多才多艺。
“你不知道,我可笨了,我若是想做成一件事,需要花费比别人多许多倍的时间,就比如女红,别人学个几天,就能将针线用得得心应手,我学了好几年,才能勉强入眼……”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一定要将自贬的话说出来,只是想到,便说了。
“不是的。”秦云谋打断她的话,“在我眼里,康乐是整个古周,还有牧西,最好看的姑娘。”
他把康乐揽进怀里:“何况,我就喜欢,也最喜欢笨蛋了。”
这句笨蛋,甚至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出来了。
如此刺耳的逆耳之言,康乐甚至是在笑过之后,才反应过来秦云谋这是在骂她!
“秦大哥,我听出来了,你说我是笨蛋!”她手上比划着,喃喃道:“这样的话,我可要在心里,把你的位置往后放了。
“过几天就是平幸的生辰了,我要把她放在你前面,现在你在我心里,就是第四位了!”
秦云谋知晓自己玩笑开过了头,却因执念于康乐口中的名位排序,忘了要第一时间平息她的怒火。
说白了,是他一心舍本逐末地在想,康乐心中前两个最重要的是谁,那个占了他第三位置的平幸又是谁。
康乐越想越气,“哼”了一声,愤慨地为自己辩驳道:“先师苏堪梅苏大人,鼎鼎大名的古周第一学士,还曾夸过我聪明呢!”
古周第一学士苏折,最是奉行因材施教的教育方法。对康乐,那是给了甜瓜,又给甜枣,溺爱过头的鼓励式教育。
“有位哲人可是说过,”康乐说教起了秦云谋:“若一个人总是被他人说是笨蛋,那这个人就会真的变成笨蛋!”
言外之意就是,她能说自己不聪明,却听不得别人这么说,谁都不行!
秦云谋顺着她的毛:“是我思虑不周,明明知道你说这些,是想听到有人夸你几句,说你不比任何人差,我却还起了逗弄你的心思,实在是不该。
“如此想来,我才是那个脑袋不灵光的,每每待在你身边,便想要费尽心思讨你欢心,却总是弄巧成拙,惹你生气。”
他说得极为卑怯,卑怯到康乐都反省,自己之前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
她听见秦云谋说:“这世上有明珠三千,有这样一颗照亮了沟渠中的我,我愿一生珍之重之。”
康乐细细琢磨这句话,在其中体味到了深切的自轻,不经意间出言反问:“一生?”
秦云谋将她的手捧在怀里,郑重道:“嗯,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或许他说的是真心话,日后也能真能践行。
可不对,这样不对!
这些不是在告白,而是乞怜,是一个长期生活在暗巷的人,在拼命抓住罅隙透过来的一束微光。
康乐望着他,道:“秦大哥,那次在书房,你看到了我写给姜思言的信,知道了我在云梦训养私兵的事。”
像是问句,却并不带任何疑问的语气。
秦云谋嘴角噙的笑落下了,认命般点了点头,他以为旧事已经翻篇,没想过康乐会丝毫不拐弯抹角地重提。
不过也是,该来的总是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