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自己,不免有些尴尬。
“我想见见你家管事的,麻烦你去通传一下。”她连说带笑地比划起来,语速放得很慢,“他姓麻,个子很高,瘦瘦的,笑起来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婢女摇摇头,太过陌生的词汇在她脑中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垂着头,有些局促道:“小娘子肯定是饿了,我这就去给你准备午饭。”
达奚盈盈无奈叹了口气,有些别扭地扯了扯身上的锦袍。
太贵重穿着不甚习惯,担忧自己鲁莽,会平白添了脏污。
她索性翻出自己的包袱,找到一件洗得发白的旧道服,利索换上。
在房内踱步片刻后,没过多久,便听“吱呀”一响,竟是崔淼推门走了进来,单手捧着一方托盘,应是半道从新罗婢女那处截的胡。
“看样子是大好了,这一夜可真够折腾的,也不枉我忙前忙后为你张罗。”
崔淼掰正达奚盈盈的双肩,将她来回翻看了几遍,确定人已经无碍,这才松了口气。
欢欢喜喜地张罗起了饭食,说是要给她加餐。
达奚盈盈随意瞟了几眼,兴致缺缺,也没什么胃口,只是顾及崔淼,象征性地夹了两筷,莞尔笑道:“师兄多虑了,我身子一向康健,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都是山里疯长起来的孩子,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累没受过,单是挨了一顿责罚便叫苦不迭,那也未免太过娇气了些。
崔淼点点头,往她碗里又续了些汤饼,念及正事,便也不扯旁的,直奔主题道:“如你所言,郝府确实不太平。”
达奚盈盈顿时来了兴趣,放下手里的筷碗,擦了擦嘴,缓缓道出心中所想。
“鬼祟当真是冲着郝掌柜去的,麻大之所以替他遮掩,其实是想借我二人之手,除掉鬼邪,还郝府一个清净。”
“不错。”崔淼拊掌一笑,环顾四周,压了压声音,“也正因为如此,咱们才能收到消息,赶来长安,接手这门差事。”
达奚盈盈悟道:“师兄的意思,是郝府找人仿了师父的笔迹,传信到终南山,邀我二人,一起下山驱鬼?”
崔淼双手一摊,无奈耸肩:“想来当是如此……”
达奚盈盈摇头疑惑不解:“可昨日门房的反应,显然对此并不知情。郝府若真往外递了消息,断不会不通知阍者提早做好迎客的准备。否则等人上门,扑了个空,岂不矛盾?”
崔淼答不上来,沉吟后才道:“这也正是我所疑惑之处,郝府传来的信是真的,可那老苍头的反应却又做不得假,两相对此,倒显得咱们不请自来似的。”
他无声叹息:“方才我也有意试探过麻大,他本人并没有递出过任何信件,可见此事并非他所为。”
“不是他所为?”达奚盈盈追问,“那是郝掌柜亲自写的?”
“郝掌柜人在榻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想来也没那个精力。”崔淼道出实情。
达奚盈盈募地怔住。
那便有些奇怪了,既然郝府无人往外递信,那这封落到她手中的信笺,究竟出自何人所为?
是师父叶法善?
可他本人并不在长安,如何能有通天的本领,提前预知,谋篇布局,再一步步精心策划,诱使一行人等,自觉投入网中。
还是说师父就在附近,根本未出两京,小老儿开了个大玩笑,其实是想暗中窥视徒儿们的一举一动。
达奚盈盈梳理着事件的脉络,只觉眼前混沌一片。
雾蒙蒙的,像是隔了一层纱。
看不见,也摸不着,置身其中,寸步难行。
师父啊师父,你平生惯爱给人出难题,这次真是难倒徒弟了。
她双手托腮,愁得眉头拧成两条飞虫,长长泄了口气。
想到方才崔淼所说,一个激灵神魂归位,问道:“郝掌柜怎得了?是沾了脏东西,中了邪?还是被鬼给吓傻了,得了失心疯?”
崔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瞄了她几眼,半晌后叹道:
“你看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