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踱步,尥起了蹶子,不顾达奚盈盈的安抚,撒开蹄子跑了。
达奚盈盈赶忙追了上去。
后来,长安百姓津津乐道,那日城中出现的一道奇景。
人们站在风中,看一头驴子滋着大牙撒蹄狂奔,后面有一貌美女冠拼命狂追。
这驴颇有心机,平日达奚盈盈骑行,它要死不活,半天也跑不出二里地。今日不知中了什么邪,竟一口气,蹿了两个坊。
达奚盈盈费了九成的力气才将它寻回,累得叉腰喘息不止,抬头一看,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丰邑坊。
丰邑坊店肆林立,百无禁忌,人来车往,灯火不绝。
达奚盈盈遥遥望着,不自觉地走到郝家凶肆门前。
麻大正扛着纸人从里步出,乍一眼见到达奚盈盈,好似没认出来,左看右看,后猛然回神,大声喊道:“上清仪法师!”又回头嗷一嗓子,“掌柜的!快来!有贵客。”
郝掌柜捧着肚子忙里慌张地跑了出来,边跑还边喊:“稀客呀稀客。”到了近前,不忘敲麻大一掌,“为啥不请人进去坐哈……”
达奚盈盈干笑:“掌柜的客气了。”
郝掌柜搓了搓手,小心陪笑道:“应该的应该的。”转瞬又问,“我着人打听了一下,法师现今……似乎身在恒山王府?”
达奚盈盈如实说道:“郡王殿下有意,留贫道暂住王府。”
“法师若得郡王殿下青睐,以后要是做了官,不忘提携我老头子啊。”郝掌柜挤眉弄眼,十足的谄媚模样。
达奚盈盈无奈回绝:“贫道不过一个出家人。”
郝掌柜却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推拒之意,以为达奚盈盈仅是客套,忙不迭地从袖中翻出一物,塞入她的手中。
“点点心意,还请法师笑纳。”
达奚盈盈摊开掌心,一枚金饼静静躺立其中。
她语塞凝滞:“这是何意?”
郝掌柜眼含欢笑,透露出几分讨好的意味,与达奚盈盈耳语说:“规矩我都懂,该孝敬的我一个子都不会少,这些小金小银,法师您先收着,待我明日准备准备,余下银钱,当加倍奉上。”
达奚盈盈颇为无奈:“你这是要做什么?还以为现在是中宗时代,花钱就能买个斜封官不成?卖官鬻爵本就为太上皇所不许,你公然贿赂,这是与朝廷过不去,一旦事发,就等着在狱里吃牢饭吧。”
“这……”郝掌柜眼珠滴溜溜转,不安地觑了达奚盈盈一眼,“多少年都是这么来的,为啥现在就不行了……”
达奚盈盈叹一口气,把手中金饼还给郝掌柜,肃起面容,正色道:“三年前,你以数十万钱献媚安乐公主,得她宠濯,在公主府谋得一官半职。安乐公主政变被杀,你因主动投诚侥幸逃过一劫,可你听命于她,做过的那些事,即使过去数年,也难以被时光抹去。”
郝掌柜嘴唇嗫嚅,两腿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达奚盈盈没有理会,继续说:“现世的报,是你当年造过的孽。伥鬼一事你未得到教训,如今还想重蹈覆辙吗。”
“原来……原来……”郝掌柜头皮发麻,惊出一身虚汗,后膝一弯,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达奚盈盈余光瞥见他狼狈的被人强行拖起却仍摇摇欲坠的模样,最后提醒道:“你投身殡葬,让逝者安息,令生者不留遗憾,本是一件积攒福德的大事,可你利欲熏心,招权纳贿,妄图依附于权贵,才会恶事做尽,招来报复。望你以后谨始虑终,莫要再行悖德之事。我言尽于此,告辞。”
她原路退回,走出坊门。
见万里晴空之下,涌动的人潮之中,赫然站着一个颀长挺拔的英俊少年。
他立在那里,面向达奚盈盈,两道目光笔直看来。
他的身边,是一匹同样飒爽威风的宝马良驹,头大额宽,骨骼坚实,乖顺地依偎在主人身边,不时摇晃着尾巴,轻轻喷出一个响鼻。
达奚盈盈一时看得呆了,见他走来,在自己面前站定,状似无意的说:“走吧,该回去了。”
“殿下是在等我吗?”她抬头仰望他在细碎微光中的面容轮廓,既惊又喜。
李适之轻抚马鬃,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疏离:“顺路经过。”
达奚盈盈凝望他穿着的深紫襕袍,不觉微微一笑:“殿下明明才刚散朝,你是特意过来等我的。”
李适之淡淡看她一眼,背过身去:“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让本王继续好等。”
他认镫上马,回头给她一个倨傲的眼神:“走了。”
达奚盈盈鞭驴快走,抬眸冲他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殿下是怕我一走了之,没有打声招呼便回终南山吧。”
“本王没有。”
“那你好歹也换身衣裳,这么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大唐郡王。”
“本王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