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日前被掳至毒蝎后,季沉便一病不起,高热久久不退病恹恹缩在床上,惨淡枯槁死气沉沉,甚至连汤药都灌不进去了。
折磨心脉的凌寒暗香劲早已被周子舒解除,再经韩英近来日日的精心照料,季沉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却不想这么一番折腾,境况较之先前还要糟糕,孱弱到稍稍不慎便可以去面见阎王。
外界的韩英与周子舒温客行踏遍岳阳,掀翻了不知有多少处毒蝎分舵,皆是没有找到季沉的半点踪迹。毒蝎被屡次三番的大闹,不得不狡兔三窟日日搬家,折损掉不少爪牙。
“那几个人倒是对她上心。”
蝎王立在季沉床头,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
任他如何风雨翻腾,季沉只是闭着眼睛冷汗不止,像是陷入了一场无休止的梦魇。
她一直在梦里挣扎。
季沉在梦中看见秦九霄将晋州边陲军士惨烈战死的真相告知自己后,登时便天旋地转咳出了血。
那时季沉还不相信赫连翊会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费尽心思查了几个月的真相,直到手中捧着一张盛满真相的信纸,才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君可置我军之死地,沉素善战,失亡多,功益伟。
落款为翊。
短短十八字,字字熟知,却字字陌生。
季沉捧着这张纸,哆哆嗦嗦通读了半日,终于失了魂般跪在了地上,随即便提着刀一路打上晋王宫。
不顾周子舒的攻击阻拦,季沉刀架在赫连翊脖子上,声色俱厉地诘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面对季沉发了疯似的质问,赫连翊只是轻描淡写,道:“他们是为大义捐躯的。”
“他们都是英雄,是铸就孤王伟业的英魂。”
季沉刀刃又向下三寸:“英你娘的雄!赫连翊你还有没有心!”
赫连翊丝毫不慌,仍在云淡风轻:“生死有命,他们牺牲的意义,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人间正道。”
“赫连翊!”季沉厉声,一股气直冲天灵盖,“几万人的命,在你眼里也不算苍生么?”
“那这究竟是为了苍生,还是为了你那可笑的野心?”
“你想要在老皇帝面前立军功,这些年我什么大大小小的仗没为你打过,你如今贪欲无极诓我去赴一场假局,枉送万人性命。”
“这位置,你倒是坐得舒坦得很!”
季沉怒气翻涌,被周子舒打下的凌寒暗香劲瞬时发作。
周子舒抓住了破绽,猛然出手压下季沉。
季沉自此入了诏狱,一杯毒酒了结性命,只留下了乱臣贼子的骂名。
季家三代镇守西北边陲,忠良仁义世代相传,却没想出了她这么个不肖子孙。
自假死脱身以来,虽日日混吃等死,将生生死死逆臣贼子挂在嘴边毫不避讳,实则心里是十分在意的。
她姓季,从小读着忠君护国长大,受着季家祖宗的忠良将风,守护着她所在意的苍生百姓。
如今只能背着骂名在阴沟暗渠里苟延残喘,又怎么能甘心呢。
可是她该怎么办,清醒时的季沉不知道,迷失在梦里的季沉便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毒菩萨皱着眉头瞧着昏睡不醒的季沉,问道;“她不会就这么死了吧,你那东西下得是不是重了点?”
“这东西在她汤药里下了七年,要倒早倒了,现在才病倒,没这个道理。”青招声线冷淡。
毒菩萨柔若无骨般贴上青招,指着季沉道:“那她为何还不醒?”
青招拂开肩头不安分的手,“被蝎羯留波掐得,被你和俏罗汉打得。”
“也可能是被你气得,招招~”毒菩萨毫不在意青招的冷淡与嫌弃,媚眼如丝嗔了青招一眼。
“……”青招沉默半晌,道,“让柳千巧来照顾她吧,我去为喜丧鬼配孟婆汤解药。”
“我来就好了呀。”
青招:“我怕你玩脱了,她就真死了。”
“……”
季沉睡了不知多久,睁开眼便见到一个美艳女子围在床榻前,手里拎着散着热气的手帕。
“你醒了,”柳千巧伸手探向季沉额头,长舒了一口气,“高烧总算退下来了,我们还在担心你挺不过这一关。”
“你……咳咳……”季沉喉咙又干又痛,刚要开口说话便猛地咳出了血。
柳千巧将季沉扶起身,给人喂了水,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青招叮嘱过,要你醒了喝药。”
药药药,又是药。
季沉闭上眼睛,头偏过里侧,浑身上下无声抗拒着。
“不想喝便不喝。”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青招缓缓走了进来,不管季沉的挣扎抗拒,拉过手腕便开始探脉。
季沉依旧不肯看她,脑袋扭得更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