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脸上一慌:“还真是,香香,难不成老光棍的娘她从坟地里出来回村,从咱养鸡场门口经过把鸡惊了?”
我说:“今天是她三周年祭日,按理说阴间会放她回来收钱,受儿女的祭拜,然后回去就该投胎了。她回家看看也正常,就怕不正常。”
我想起她儿子老光棍和王大锤的纠葛了,俩人都打闹大半天了。
我妈摇摇头说:“唉,但愿老人不跟小孩子计较。香香,你吃水果吧,我去把人参洗洗,开始炖老母鸡。老母鸡不好炖,得用高压锅,咱家没有,我去你菊香婶家借。”
我埋怨她:“妈,咱家又不差那一个高压锅钱,你就不能买一个嘛。”
我妈解释:“平时不是很少用高压锅嘛,一年也用不了几回,买了占地方。”
我爸开着机动三轮车“突突突”买饲料回来了,他听见我们的话就说:“我去借吧,正好菊香托我给她带的猪饲料。”
爸爸打着伞去了,我吃着水果去厨房看我妈弄鸡。
老母鸡在我睡觉的时候我妈就杀好了,因为怕我看见,我是孕妇,不能让我看见杀戮,不吉利。
妈烧了一锅开水,用水瓢舀着往鸡身上倒,鸡毛就被烫下来了,我妈带上皮手套趁热拔鸡毛。
我看着一根一根的鸡毛被轻轻一拔掉了,顿时玩心大起,我把桃核一扔,说:“妈,我也拔鸡毛。”
“哎,别碰!”妈尖叫一声拦住我的手。
我被妈给吓了一跳,缩回手问她:“妈你叫什么呀,吓着我了。”
我妈忙抱歉地哄我:“哎呀闺女,没吓着吧,吓着可是会发烧的……”
自从我怀孕后,我妈就把我当回小时候了。
我摇摇手说:“没有没有,我都多大了还吓着。”
我妈叹口气跟我解释:“妈不让你碰是怕待会做好你不能吃了。”
我反问:“看你说的,难道我碰了鸡一会就不能吃了?这哪来的异端邪说。”
我妈手里的动作缓了下来,她呵呵一笑,跟我说起了一段不堪的过往。
那是她嫁到这个家来怀上我的一年,当时怀着我三个多月的时候,妈嘴特别特别馋,特别想吃肉。
但是那时候还跟我爷爷奶奶一起过日子,我爸是个不受宠的孩子,我妈自然是个不受宠的儿媳妇。
再加上那时候穷,过年都难见荤腥,更别说寻常日子了。再说我妈嘴馋也不敢吭声,说了怕我奶奶骂她嘴馋。
因为我奶奶为了防止我妈嘴馋,在我妈刚怀上我的时候就天天在我妈跟前说,我生他兄妹三个都没嘴馋过,怀孕嘴馋那不是为了孩子,是给自己解馋。
那天,同样怀着孩子的我姑来了(那个孩子也没留住,不知怎么回事流产了),我爷爷奶奶立马变脸了,赶紧把家里那只老母鸡杀了给我姑补身子。
我妈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还是有些窃喜,因为炖了鸡她也能跟着吃点肉呀,再不济能喝点汤吧。
我奶奶把鸡逮好了就叫我妈烧水烫鸡毛,我妈屁颠屁颠地去烧水。烧好水了我奶奶又叫我妈“顺手把鸡毛给烫了”。
我妈就顺手把鸡毛给烫了,鸡毛烫好了,我奶奶又让我妈顺手把鸡内脏给掏了,再顺手去剁了,再顺手炖上吧。
虽然平时我奶奶随便支使我妈妈习惯了,可是生过孩子的都懂,孕妇身子弱,对油腥味敏感,如果让她闻多了就会吐,什么都吃不下了。
可是妈妈那时候傻,不懂奶奶的用意,再说她也馋,也想着快炖好了吃上,就傻乎乎的把鸡炖进锅里了,又赶快点火烧。
满心欢喜地盼着炖好了吃肉。
正如奶奶所料,鸡炖好了,我妈胃里翻江倒海,吐得隔夜饭都出来了,喝口水都吐,更别说吃肉了。
结果我姑姑围着锅吃起了我妈炖好的鸡,我妈连口汤都没喝上。
那时候我爸跟着村里的建筑队打零工,天不亮就走,天黑尽才回来,可是挣的钱都落到奶奶手里了。
他在外面干了一天活,回到家也是连口鸡汤都没喝上,我妈也不敢跟他说家里炖鸡了。
但我妈心里难受得很,第二天就找个借口回姥娘家了,在回姥娘家的路上痛哭了一场。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头一回听我妈说起这回事,我气的眼眶都红了,既心疼怀孕的妈妈,又恨奶奶和姑姑。
我咬牙说:“怪不得叫我奶奶托生成一头猪,活该。等着吧,我姑也不会有好下场!”
“你个傻妮子别胡说,万一叫你爸爸听见喽。”妈赶紧呵斥我。
我气呼呼地说:“听见就听见,他娘和他妹妹干的好事。”
忽然我又笑了,刻薄地说:“这娘俩也真有意思,我奶奶咬我姑姑,我姑姑给我奶奶下咒,让它俩斗去吧,这叫狗咬狗。不,是狗咬猪哈哈!”
我妈真生气了,抬头瞪了我一眼,我缩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