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姥爷,指的自然是胡闻歆的兄长胡原野。 胡原野在西北戍边三四年之久,身形本就生得高大健壮,几年下来容貌风吹日晒,脸色又糙又黑,沉着脸站在原地,手上还提着一把足有半人高的剑。 “俞檀,把和离书签了,老子就当从来不认识你,若是再纠缠我妹妹,你看看你们俞家有没有好果子吃!” 甄汨珞在几年前见过胡小将军一面,那时候对方还是清俊的少年郎,如今往那里一站,气势逼人杀气腾腾,给俞老夫人吓得老脸惨白,就连柳真真都花容失色。 那闪烁着寒芒的长剑架在俞檀脖子上,一屋子人都乱了。 俞老夫人想冲上去拉开,却根本不敢动,只能焦急地在原地干嚎:“贤侄啊,你当初还上咱们家门吃过饭呢,伯母待你怎么样你清楚啊,你可千万不能和檀儿动手,他都是被柳氏这个贱女人迷了眼!” 胡原野手上的剑往前一送,俞老夫人高亢尖锐的嗓音更是冲破了一个新高度: “贤侄!贤侄!有话好好说!” 胡原野啐了一口,“当初我妹妹没过门之前你们是怎么说的?现在得了好处就想翻脸不认人?你儿子也不是什么干净货色,算老子瞎了眼,让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东西给蒙蔽了。” 甄汨珞清楚地看到了胡闻歆笑了,从今天一见面起,第一次扬起一个轻松解脱却的笑容。 “我签!我们签!” 第一个松口的是俞老夫人! 俞檀死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胡原野。 他料定胡原野不敢对自己动手,根本不惧脖子上架着的那把剑,但胡原野回来就是承爵的,胡家有不少人脉,弄不死他,让他丢了官职再容易不过…… 俞檀的眼眶赤红,眼白布满血丝,活像一匹要吃人的饿狼。 “我替我儿子签也是一样的!”俞老夫人哆嗦着手接过纸笔,在和离书上安上了手印。 朝廷是允许父母代替儿女在一些不太重要的文书上签字画押,所以俞老夫人替子签和离书也可以。 最终,和离书落在胡闻歆手上,她吹干了纸上的墨渍,对岚儿和身边的嬷嬷点点头,“既然已经和离,那我就同兄长离开了。” 胡原野顺势从怀中抽出一份长长的红纸,“嫁妆单子是两家各有一份,本将军也带来了,从胡家带出去的东西必须一样不少的跟我妹妹回去,你们俞家什么都别想捞着。” 胡闻歆的父母虽然过世,却给儿女留下一笔不小的银子,其中有不少还是靠战功得到了皇家赏赐。 琳琅满目的东西从库房里被搬出来,胡闻歆早就在几日前清点好了嫁妆单子,除了她放在库房中的东西,还有不少是从俞老夫人的院子中拿出来的。 琳琅满目的珠宝几乎掏空了大半个俞家。 甄汨珞笑吟吟地望向跪在地上的柳真真,这女人可真有意思,胡闻歆和离成全她,她还敢惦记人家的嫁妆不成? 她悄悄给胡闻歆递了个眼色,后者果然不屑地冷笑:“柳氏,不用露出这样的表情,嫁妆单子放在这,不是本夫人的我一样不要,是本夫人的你们也别想贪。” “俞檀那点俸禄你心中不清楚吗?都拿去供养你们娘仨了。” 俞老夫人的心都在滴血,尤其是看着平日里自己最喜欢的瓷瓶、金盏、玉器一一被搬出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呼吸不畅,下意识地退后两步,跌倒在贴身丫鬟的怀里。 “娘!” 俞檀大惊,也顾不上柳真真,冲上去看俞老夫人的现状。 胡闻歆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赏给几人,清点完毕嫁妆之后便带着人起身离开。 前方走的是她最敬佩的兄长,身边是意气相投的好友。 三年多下来,她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解脱感。 “阿珞,多亏有你过来。”胡闻歆深呼一口气,轻松地笑着。 凭借俞老夫人的那一股赖皮劲,即便是她兄长过来威胁,对方也可能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许自己离开。 她已经想好了后招,实在不行就闹到京兆府去,有皇室中人做证人,京兆尹也会给两分面子。 甄汨珞笑着回答:“我光坐在那嗑瓜子了,什么都没说,有点上火,过几日你可得请我喝点茶败败火。” “自然。”胡闻歆笑着笑着眼眶都红了,“上次送你的茶好喝吗?兄长这一次带回来不少,等会我叫岚儿给你送过去几斤。” “恭敬不如从命。” 胡闻歆不是什么娇娇弱弱的女子,相反她十分坚强果决,解决了俞家的事情就注定不可能再回头。 按她自己所说,这么多嫁妆也足够她富足的过完下半辈子。 这一点甄汨珞是不担心的, “我在湘南街的胡府对面买了一座二进的小院,朝廷拨给兄长的宅子还在修缮之中,最近就现住在那边,只怕没法待客了,不然我们去味居楼,我请客,别客气。”胡闻歆笑着,挑帘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大街。 “味居楼是这几年新开起来的,老板是从北境来的,手艺不错,尤其是糖醋锅包肉和松鼠鱼都是她们家的拿手名菜,不妨过去尝尝?” 甄汨珞正想应下,余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动,落在几个衣着打扮精致的少女身上。 “她们是要去抒琴阁?” 抒琴阁一直都是京中贵女十分推崇的地方,几乎隔不了两个月就会有人在此邀请众人相聚谈一些风雅之事。 京中还有一座行文雅筑,只不过那边大多数汇集的都是学子,平日里读书论政,贵女们则是更愿意来抒琴阁。 “是,宫中那位的丧事过去,倒是不影响什么,去年有一位卢小姐一曲十面埋伏惊艳四座,得了才女的美称,这一年来不少姑娘家都喜欢来此坐而论道。” 甄汨珞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