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昕没看他,木然地应了声:“哦。”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板,“那你也坐吧。”
顾世鋆没有动,温昕抬起头来,看着他,笑了:“怎么不坐?这么客气。”
这样一笑,温昕眼波迷离流转,眼睛里水润润地映出城市璀璨的光点,顾世鋆知道:她大约是有些喝醉了。
黑暗之中,顾世鋆在她身边坐下身来,小心地用手背挨了挨她发烫的脸颊。
“投资人让你喝酒了?”他说,声音微沉。温昕笑着摇头。
“喏,”她将那烟壶形状的精致酒瓶举起来,向顾世鋆晃一晃,“你看看,这是谁带来的好酒,你认出来没有?”
顾世鋆一怔。
借着窗外的一点灯光,他低头辨了辨酒瓶的式样,脸色微变。
“这是……”他有些失语,“你去见了——”
“对,”温昕笑着截断他,“我去见了你妈妈。”
顾世鋆错愕地看着她,温昕想了想:“不对,应该说,是你妈妈来见我。”
顾世鋆怔在当地,醉酒的温昕笑嘻嘻地牵住他的袖口:“哎,你知道她和我说什么吗?”
“……”
“她问我,”温昕笑,“如果她愿做我的天使投资人,入股支持温芯智能,而条件是我离开你——面对这样的offer,我……是否会有一瞬间的动心。”
20.2
当温昕说出:“条件是我离开你。”
顾世鋆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握住了温昕的手臂。
“你……”
他只说得出这一个字,喉咙干涩,再说不出别的话了。
而温昕酒意上涌,眼睛亮晶晶的,笑嘻嘻地说:“你放心,我拒绝了。”
顾世鋆一颤,温昕故作潇洒地一挥手:“我要是接受她的投资,那和我直接接受你的投资,又有什么两样?”
顾世鋆有些怔然,神情复杂,温昕笑笑,拍拍他的手背:“安啦安啦,我跟你说过的:这钱不是我依靠自己的能力和付出得来的,所以我不要。”
温昕面对顾女士时,也说一样的话。
她说:“这样得来的投资,某种意义上,也是因为与顾世鋆恋爱而得来的‘裙带关系’,受之有愧。”
而顾女士被温昕委婉地拒绝,并没有动怒,只意味深长地笑笑。
“我知道你会拒绝。”她说,“你若轻易接受,早便接受了顾世鋆的资助,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温昕扯扯嘴角:“多谢您理解。”
顾女士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用几乎是怜惜的目光注视温昕。
阅尽千帆的长辈说:“现在这样状况的你,和现在这样状况的顾世鋆,你们之间总会有问题。那问题不出在我,不出在外在的任何人,只出在你们自己。你会明白的——你心里其实已经明白的。”
想起顾女士那云淡风轻却从容笃定的断言,温昕轻轻地笑了一声。
“攻心为上,”她说,“你妈妈真的很厉害。”
顾女士没有像电视剧演的里那样,直接冷淡而厌恶地对温昕说:“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顾女士只是似笑非笑地诱问她:“扪心自问,你会不会有一瞬间的动心,将生命中其他的东西,置于顾世鋆之上?”
温昕喃喃地说:“顾世鋆。”
“……温昕。”
“如果我说,”温昕说,“我真的有过一瞬间的动心。”
“……”
“你……会怎么办?”
黑暗之中,万籁俱静,顾世鋆喉咙滞涩,半晌,才哑声说:“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温昕却没有被他安慰。
她说:“顾女士攻克的,就是我的心。”
“……”
“以前,”温昕喃喃地说,“我们不是没有过矛盾。但我始终相信:一定有办法。”
只要两个人认真经营,就一定有办法。
温昕没有怀疑过这一点;以前从来没有怀疑过。
因此,在她发现自己无法轻易接受顾世鋆与顾家的馈赠时,她认真地与他沟通自己的想法,坦白自己的过往,尽力得到他的理解与支持。
而在她发现自己因为创业而疏于经营与顾世鋆的感情时,她也向他诚恳道歉,并在心里制定计划,希望自己可以尽力改正弥补。
这一切,都基于一个心底不争的信念:
会有办法的。
只要两个人认真沟通,共同努力,就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是,在见过顾女士之后,她的心里,似乎有什么细小的东西崩塌了。
“如果,”温昕慢慢地说,“我真的始终将自己的事业与个人追求放在第一位……”
也许,她总会有自己的执拗,和对顾世鋆的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