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簌和难捱,痛苦得几次闭眼,半睁半阖中,小山子一直用幽深的眸子凝视着自己,目光坚定、滚烫,似冷面判官。
他在无声告诉田簌和,他不会心软。
田簌和也开始用力回应那股令她疼痛的力道,指骨缓慢地崛起。感觉到她那一股顶撞般的反抗,小山子从鼻子发出一声哼鸣,“这不是会?”
簌和没有吭声,咬紧牙用力,直到干净的指甲掐入少年的手背,直到鲜血隐现……
猝然,小山子松开手。
一股热流涌向指腹,田簌和感到这只手从未有过的轻松。
小山子将自己的手置于眼前反复反转,似在欣赏,半晌后,眸光错开打在田簌和的脸上,手指直直冲她面庞而来。
田簌和小心翼翼拉开与他的距离。
指腹落在眼角,擦掉她溢出的泪水,略微有些糙砺生疼。
田簌和眼尖瞧见他手背的掐痕和血迹,生出歉意:“你、你没事吧?我……”
小山子难得笑了:“小伤而已,你做得不错。”这一笑冰消雪融,当真温柔,一把抹去方才令人害怕的狠绝之感。
田簌和想,小山子用心良苦。为了让自己学会反抗,不惜受伤,他实在是个好人。
廊庑之外雪花簌簌,间或传来吵闹声。
小叶子领着一人走在前头,走得近了,田簌和才看清他身后跟着的是盛月斋。盛月斋似乎来得不情不愿,嘴里念叨:“祖母已经罚过我了,你们还想怎样?”
小叶子只埋头走路。
正呆楞之际,一只手摊在面前,“课还没完,借一下荷包。”
“哦。”田簌和反应过来,取下腰间的荷包放进小山子的手心。
盛月斋一进来,田簌和便起身。少年有力的手掌按下她的肩膀,把她压回原位坐好。田簌和眼睛忽闪忽闪看向小山子,他这般霸道的公公,内廷里也是少见吧,难道这便是天子宠宦?
这宠宦迈出一步,举出赫赫金牌,凛然道:“见金牌如见天子,跪下。”
室内跪倒一片。盛月斋不满地瞪田簌和一眼,亦不甘地跪下。
小山子脚尖勾来一把椅子,一脚稳稳踏在椅面,眸光凌厉射向盛月斋,“咱家且想问问,你□□长姐,盛老太婆是怎么罚的?”
盛月斋抬眸,眸中隐隐不服,瞥见那明晃晃的金牌,终是老实回答:“祖母罚我抄经,闭门思过。”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小山子冷笑,“就这?看来盛老太婆没把咱家放在眼里啊。”
话虽如此,江岐知道盛老太婆仗着与太后交好,确实不会把一个宦臣放在眼里,即便是处罚盛月斋也只是做做样子。
江岐:“有人撑腰,你盛二姑娘自然对谁都趾高气扬,哪怕对上长姐,也是任你捏圆搓扁,可你别忘了,大姑娘现在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阿猫阿狗,她是皇帝的人。你这般肆无忌惮,可是藐视圣上?”
盛月斋连连磕头,“皇权在上,公公明鉴,臣女绝不敢对陛下不敬,也不敢欺负长姐。”
“不敢?”江岐要护着一个人,哪怕是被怠慢几分都觉得是让她受了欺负。
再说,盛月斋敢这般明目张胆对田簌和,说明田簌和在这将军府无人撑腰,哪怕是生身之母也并不维护。也是,舍得拿她去换盛月斋,能有几分真情?
不巧的是,江岐最看不惯旁人枉为人母。他吩咐小叶子,“去,找一根藤条。”
盛月斋惊恐看他,十足的敢怒不敢言。江岐也不在意,冲田簌和拱手,“大姑娘,还请过来一下。”
田簌和受宠若惊,小跑到他跟前,少年身量极高,即便这般弯腰说话,她仍需仰望。
藤条寻来,他交到田簌和手里,“小的狐假虎威,还望姑娘莫怪。长姐如母,这妹妹不听话,姑娘理应教训才是。”
“我?”田簌和只觉得这藤条分外烫手。
盛月斋似忍无可忍,倔道:“我祖母乃诰命夫人,我父亲乃护国大将军,凭她一个贱民也配?”
江岐眸光转凉,冷到极致,这便是盛平伯教出来的好女儿,目无尊卑,嚣张跋扈,谁给她的胆量在此大放厥词?
贱民?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的尊卑次序皆由他定,一个身份罢了。
他往前几步,一脚踩在盛月斋的肩膀,怒极反笑,“敢对陛下亲封的贵妃无礼,咱家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叶子默默站在一旁,想着陛下亲自替盛大姑娘出头,实属出人意外。师傅说得没错,这盛大姑娘确实手段了得。
听清陛下的话,他豁然抬头。
啊?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