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后就匆匆回家。
整个暑假,她既期待开学,又害怕开学。高二的暑假肯定不会这么轻松,她收拾着自己破碎的心情振作起来,打算利用剩下的时间将喜欢的课外书都看完。
方庭喊她出去玩,她也推脱了好久,实在是没有心情,只有临近开学的半个月里扛不住方庭的软磨硬泡去她家过了几次夜。
高二在一场场的暴雨中来临了。开学第一天,天空阴恻恻的,层层叠叠的乌云笼罩着,为开学增添了些悲凉的气氛。她把住宿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妈妈提出至少送她过去,周可臻推辞说:“大件的东西我都寄过去了,不用再麻烦了。”
一下公交车,她从校门口一边打伞一边拉着行李箱往里走。既有风又有雨,她裤脚已经淋成深色,白色运动鞋鞋面上也沾到了泥沙。
真倒霉!应该听妈妈的话不穿白鞋子的。她心里默默懊恼。
经过公告栏,她鬼使神差地挪动脚步,忍不住再次确认一下分班表。嗯,果然是二班,何必再伤心一次呢?
人类明明害怕受伤,却会一次次地抠掉好不容易愈合的结痂,并在露出猩红的肉时得到莫名的快乐,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人是不是也迷恋着受伤的感觉?
唯一稍稍使她得到慰藉的是她和方庭分到了一个寝室,有一个认识的人相互帮忙。第一次集体生活,她还是不太适应。比如,有人打呼噜打得巨响,她为此失眠了好几天;比如,早读课前几个人抢着用卫生间,晚自习结束大家又在熄灯前抢着洗澡;比如,入秋的厚衣服在大家挂得满杆子的衣服中间总是晒不干;又如,有时方庭回去住,当寝室里其他四个人在聊得热火朝天时,她不知道该不该加入……
不幸也幸。高二的学习强度增加后,她每天晚上沾床倒头就睡,有人打呼噜打得震天响也影响不到她了,更不用说在不在乎维护室友之间的关系。虽然时间紧张,但开个手电筒还是能解决洗澡问题的。早些起床可以早点用卫生间,顺便把厚衣服晾到楼顶天台。
上学期的班主任蒋礼正好是周可臻高二的语文老师,大概是念旧情,也知道她文科成绩不错,蒋礼任命她为语文课代表。
某天,她抱着一大摞作业往蒋礼办公室跑,手上勒出淡淡的红痕。蒋礼正在和其他老师说话,见周可臻来了,就让她帮一位老师批改一下试卷的填空题。她本来也没有作业要写,便应承下来。
批了好几张,字都写得不怎么样,辨认困难,她看得有些烦躁。这时翻过下一张,熟悉的楷体字映入眼帘,这是徐宽的卷子。卷面干干净净的,很少有涂黑改动的地方。她贪心地往后看,发现徐宽的阅读理解分数很好,只是作文的分数很不理想,甚至可以说是偏低了。她记得高一的时候徐宽的作文还被老师表扬过,怎么会这么低呢?
好像,他不太会写议论文。她偷偷读完他写的文字,得出这个结论。
作文是以“任性与理性”为话题写一篇文章,徐宽通篇都绕开了“理性”的论述,转而对“任性”大谈特谈。
她明白徐宽主张的“任性”是什么意思,绝不是指人们刻板印象中的“任意妄为”“无法无天”“肆无忌惮”,他在讨论的是陶渊明、孟浩然、李白、苏轼等诗人身上的“任性率真”。
从“任性”写起,固然耳目一新,然而抛开关键词“理性”,不谈二者间的关系,则和命题人的想法背道而驰。
“蒋老师,别忘了,下堂语文课你可要帮我代下课。”
不经意间,她从一堆闲篇中抓取到了这句话。
心里琢磨,徐宽在这堆试卷里,所以这位老师是一班的语文老师。可是,下堂语文课他们和一班是同一时间的啊,这怎么上?难道让一班的学生到二班教室?她纳了闷儿。
语文课前一节是历史课,离下课还有十分钟,她已经坐立难安了。自开学来,还没和徐宽说上过几次话,待会他过来当着同学的面要怎么打招呼?不对,也有可能不在一块上课。那万一确实是在一块呢?思绪混乱,她掐住大腿让自己专心听课。
下课后,她在讲台前擦黑板,飞扬的粉笔灰不小心落到眼睛里,下意识去揉,她眨巴眨巴眼睛,仍觉得不适。
“你好同学,我找下周可臻,请问她坐哪?”视线范围里教室前站了个高大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