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县丞只是八品小吏,他不是通过吏部铨选而当的官儿。 且看姓氏就知道,他跟崔伯庸的妻子郑夫人同姓,应该有些瓜葛。 事实上,郑县丞是郑夫人的族人,是旁系分支。 虽然是个旁支庶子,但好歹也姓郑,算是自家人。 所以,崔伯庸便推荐郑县丞做了合县的县丞,成了知县衙门的二把手。 哦不、不对,不是二把手! 而是真正的掌权者。 当初合县知县还没有出事的时候,郑县丞就利用刺史府的权利,架空了知县。 去年俚人发生民乱,合县知县被乱民所杀,合县没有了知县,郑县丞“暂代”知县职责,愈发将大权握在了自己手里。 他名义上还是个县丞,实则早已是高高在上的“县太爷”。 慢说朝廷暂时没有补充新的知县,就算日后有了新知县,照样也只能是个傀儡。 偏偏越州偏远,哪怕是治所所在县城的知县,吏部铨选的官员也不愿前来。 如此,也就愈发纵容了崔伯庸以及郑县丞。 可惜啊,他们提到了谢元这块铁板。 崔伯庸坐在刺史府衙门的公堂上,有些头疼地看着堂下的众人。 郑县丞被五花大绑,嘴里还被塞了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破布。 他满脸激动,不停地呜咽着,一双眼睛热切地盯着崔伯庸,仿佛在说:救我!姐夫,快救我啊! 郑玉容和周文成两人则肃然地站着一旁,两人手里捏着一叠证词,身后还有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十几个证人。 人证物证俱全,郑县丞罪焰滔天! 摔! 这案子还怎么判? ……咳咳,当然不能秉公审判。 郑县丞不只是郑夫人的亲戚,他还是崔伯庸在越州的头号马仔。 靠着郑县丞,崔伯庸控制住了整个合县,让自己的地盘十分稳固。 另外,郑县丞还非常会敛财,每年他都会将自己弄到的财货上交一部分给崔家。 亲戚+头号马仔+钱袋子,除非不得已,崔伯庸断不会舍弃郑县丞这么好用的一枚棋子。 轻咳两声,崔伯庸一拍惊堂木,“郑县丞,这些不法事,都是你做的?” “你也是衙门中的人,自然知道衙门里的规矩。” “若是老实招供,自是可以省去皮肉之苦。” 崔伯庸先是摆出了严格办案的公正模样。 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当然,本官也不会屈打成招,冤枉好人。” “这些事,到底是你做的,还是你曾经的上峰所为?” 崔伯庸一边说着,一边冲着郑县丞使眼色。 他心里早就将郑县丞骂了一遍:蠢货!真真是个蠢货! 被谢氏的人抓住的时候,他就该把一切都推到那个死掉的知县头上。 结果呢,非要闹到刺史衙门的公堂,非要让他亲自提点! 但凡郑县丞有点儿脑子,他都不会这么做! 其实,崔伯庸还真是误会郑县丞了。 郑县丞不是蠢,而是有恃无恐。 他已经张狂到连“甩锅”都懒得做的地步。 崔伯庸:……这他娘的还是蠢! 不管私底下是何等的嚣张,对外还是要做做表面文章。 似郑县丞这样的蠢货,若是没有他崔刺史庇护,早就被上任知县给收拾了! “唉,算了!郑某虽然蠢,但胜在忠心!” 这样好用、又能让人放心用的狗,不好找啊。 暗暗在心底叹了口气,崔伯庸再次冲着郑县丞使了个眼色。 郑县丞不蠢,真的,他能够看出眉眼高低。 接收到崔伯庸的眼神,郑县丞瞬间领悟。 他呜呜叫个不停。 见郑县丞眼神都变了,不再是那种蠢得令人发指的模样,崔伯庸这才命人将他嘴里堵着的破布取出来。 “大人英明,大人所料不差!呜呜,卑职也是没有办法。” 郑县丞扯着嗓子喊冤。 郑玉容面沉似水,看不出喜怒。 她家王妃早就说过,郑某是崔伯庸豢养的一条恶犬。 除非是被当场抓住了犯罪事实,否则,崔伯庸断不会放弃他。 崔伯庸会主动帮郑某脱罪。 而就在刚才,郑玉容果然亲耳听到崔伯庸“提醒”郑县丞。 他们直接把黑锅甩到了前任知县头上。 郑玉容有谢元给她打预防针,所以,看到这样荒唐的画面,也不会气愤。 周文成就不同了。 他是标准的读书人,还曾经做过御史。 他连曾经的储君都敢弹劾,足见其风骨傲然。 此刻,亲眼目睹崔伯庸“弄鬼”,他胸中的怒火熊熊燃起。 好个崔伯庸,好个朝廷命官、一州之刺史。 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他、他居然公然教唆郑某嫁祸他人! 他们、他们这是欺负死人不会说话啊。 “嚣张!无耻!告状的苦主是谢王妃,崔伯庸都敢如此弄权,若是换成平头百姓,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 周文成暗自想着,双手禁不住握成了拳头。 管中窥豹啊,一个郑县丞,再加上一个崔伯庸,从下往上,都是这般的目无法纪、肆意妄为。 由此可见,整个越州、整个岭南的官场到底腐败到了什么程度! 大周朝是新朝,本该万象更新、生机勃勃。 可在越州、在岭南,却如同前朝般黑暗!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岭南虽偏僻、蛮荒,可既然已经归入了大周朝的版图,那就该受《大周律》的管辖。 这里是王土,是圣人的领地,不是贪官污吏、地方豪族的私人坞堡。 周文成暗暗下定决心,他要把最真实的岭南,全都上报给圣人。 “哦,看来郑县丞是无辜的?一切都是前任知县的错?那么,郑县丞应该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喽?” 郑玉容闲闲地说道。 所以,在郑县丞家抄出来的财货,应该跟郑县丞无关。 此刻的崔伯庸还不知道谢元已经抄了郑县丞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