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窗扇“吱哑”一声,寂静中极为突兀。
云遥被弄醒,她睡眼惺忪,茫然四顾,下床来到窗前,试探着推开窗户,吓了一大跳。
“阿、阿西大哥?”
阿西就蹲在外面的树杈上:“云姑娘,叫我阿西就好。”
云遥望了眼天色,见天幕墨蓝,星点半垂。这种时辰被吵醒,她倒不生气,只是纳闷:“阿西,有什么事吗?”
“少主要喝茶。”
“喝茶?”云遥不明白,“是要我去买茶叶吗?可现在,茶铺应该还没开门。”
阿西摇摇头:“不,少主只喝南疆带来的茶叶。”
“那,是有什么事?”
“少主喝茶,要露水泡。”
云遥眼神呆滞:“啊?可现在,好像鸡都还没叫呢......”
阿西一板正经道:“没错,现在五更,等云姑娘你出门,爬上山,刚好便日出了,那时的露水,是最新鲜的。”
云遥张口结舌,眼神愈加呆滞,阿西的话从左耳进去,右耳出来,她感觉自己仿佛还在梦中。
“云姑娘,抓紧时间。”
话毕,他便又像影子般隐入夜色中。
寄人篱下,小命要紧。
云遥叹气,认命地穿上外袍,刚出门便又折返,寻到锦袋数了数,确认珠子还是九颗,舒了口气,将锦袋系在乾坤袋的边侧,拍了拍,确认不会掉。
两个时辰后,天光大亮,街道人头攒动,早点摊热气腾腾,吆喝、叫卖声掺杂。
云遥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回到赫连铖住的客栈。
厢房门口,阿西接过她收集的露水,客气道谢,没有要她进去的意思,云遥自然也不想进,又怕有别的指令,于是缩在房外游廊的木凳上,渐渐的就耐不住困意,小鸡啄米般,昏昏欲睡。
清醒、瞌睡、清醒、瞌睡......
直至门开,她一个激灵。赫连铖负手从面前走过,看也不看她,阿西跟在后面,小声道:“云姑娘,走吧。”
云遥跟上去,小声嘀咕道:“他又哪里生气了?”
她又惹他了?不是吧,五更天爬山去集露水,这怎么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阿西微微摇头,爱莫能助。
云遥一路兀自揣摩,纠结来去,直到停在一间极为气派的楼阁外。
这楼格外高,以金色琉璃瓦堆叠,阁前的红色巨柱,皆盘踞着栩栩如生似要腾空飞起的金龙,龙嘴中各衔着一枚夺光耀彩的明珠。
云遥仰着头,光线刺眼,楼匾又高,仿佛是越高越能凸显地位,她好半天才看清上面的字。
“销——金——楼。”云遥好奇,“这是什么地方?”
阿西道:“销金之地。”
说了等于没说。
前头,赫连铖已经自顾自进去了,阿西忙叫云遥跟上。
一入销金楼,便是与外面截然不同的世界,水晶为灯,珠玉为帘,黄金镶墙,极尽奢华。
云遥从没见过,好奇张望,目不暇接。
大厅之内,人声鼎沸,灯火辉煌。每张桌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不少人,他们挥舞着手,亢奋、激动、愤怒、叫骂,形形色色。
“开!开!开!”
“他妈的,你耍老子呢?”
“爱玩玩,不玩滚!”
“再来一局!我不服!再开!!”
云遥虽在仙山长大,但也偷摸看过不少话本,问道:“这是,赌场?”
阿西道:“是。”
云遥收回视线,不再看了。
他们上了二楼,这二楼似乎又是另一个世界,尽管没有刻意遮挡,楼下的喧闹却也渐隐,罗帐影叠,风起幕动,暖香萦绕,令人如坠温柔乡。
回廊上,立着许多男男女女,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均是出挑的长相,长眉若柳,风姿绰约,穿着艳丽却不俗。
见有来客,以扇掩唇,交流一番眼神,一女郎摇曳身姿,正欲上前,却被为首的墨衣少年冷着斜了一眼,心下忐忑,停住了步伐。
赫连铖浑身上下冒着生人勿进的低气压,女郎们只好放弃,转而将目光投在后面的阿西身上。
“这位小郎君,好俊俏呀~”
云遥明显感觉到身旁的人僵了一僵,接着,她也没幸免。
青衣小倌拦住去路,展现着迷人微笑:“好生水灵的小姑娘。”
“不过见姑娘面露疲态,本楼有上好佳酿,不如共饮一杯,也好解乏——”
云遥一边躲闪,一边心中默默流泪,原来她累得这么明显么。
“阿西。”
赫连铖出声,阿西立即会意,掏出一枚令牌,厉色道:“诸位,正事在身,请勿搅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