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州在这边大地被誉为东南水城,不仅奔腾不息的柳、乾两川融汇于此,来往商舟客船更是常年齐聚城西码头,日夜不断皆有船发出。
这日晌午,船家正欲起锚,却见相靠的岸边有两人正在争执,定睛一看,是一男一女两位青年剑客。男的着一身翩然白衣,手执一柄入鞘长剑,剑柄闪烁着流光溢彩。女的穿着浅葱色修身便服,似乎将一把缠着布条的剑器挂于身后。他只当是江湖小夫妻的日常吵闹,便不耐烦道:“到底上不上去,要发船了!”
“上的,上的。”沐秋茗一边向船家招呼,一边拉着凌司辰的衣角,不由分说将他往船上拽。还压低声音道:“这趟要是错过,就得等三个时辰了!”
凌司辰百般不情愿,却碍于脸面,不得已随她上了船。
二人刚于船中落座,凌司辰便不满地质问:“这就是你的‘良策’?”
沐秋茗点点头。
凌司辰哭笑不得:“等这船行至昆仑山底,怕是半月以后了吧?”若无延时,五日后便是飞仙大典,更别提昆仑群山与寻常山岩不同,乃是临空而浮。玉清门自创门伊始便不纳凡尘中人为弟子,故只有修仙者御剑方能登临此处。所以在他看来,这搭一艘慢悠悠的破船,横竖也不可能赶上不说,即便到了,也无法登上昆仑群山。
沐秋茗也不辩驳,只是从随身行囊内翻出一张地图,边比划边道:“稍安勿躁,你且看啊,等此船出了这河口便是一路顺风顺水,沿柳河而下,途径潘州、洛州,只需六日便可到岐州一带。”
“岐州?不是去往幽州?”
“幽州地势崇高,从岳州至幽州乃是逆水而行,而从岳州到岐州却是由上游至下游,所耗时日仅为一半。我们乘疾船赶至岐州,再由陆路快马加鞭去往东边的冥影山,那山下有天元仙尊的锁咒阵。止飞术也属于常规咒术之一,你站进去再走出来,不就解了?”
五百年前仙魔大战之时,东南二魔君曾屠戮千万仙家子弟于冥影山,此山由是常年阴寒幽冷、更时有恶咒滋生,已被众仙门列为禁地。且为防咒祸窜出作乱人间,大战之后天元仙尊亲手在山脚结下法阵,将邪咒全数禁锢其中。
凌司辰打趣反问道:“你让我进冥影山的锁咒阵,也不怕我沾染诅咒?”
“怕甚,你只进去一瞬,又不是让你在里面过夜。再说,你现在身上已中诅咒,这负负得正,你定会无事!”
听罢此言,他心中暗笑,想不到这沐秋茗心思甚为大胆,然比起其他诅咒,他确实更想摆脱当下这个。且论路程,冥影山相隔昆仑不到千里,乘剑而行只需半日…但是他仍有些不放心,道:“纵然如此,也难以追逐他们全程御剑之速。”
“高空之中,变幻万千者,风为甚。他们御剑而行,若是顺风,确实不出三日便可到昆仑。但若是逆风,则需四五日。加上此番大典仙试需养精蓄锐,中途定会歇脚休憩,便算他们六日。到时,飞仙大典必会延时。”
他笑,这小妮子,虽看上去大大咧咧,没想到却心思如此缜密。但机敏如他,也没有错漏任何一个细节。
“舅舅他们临走之时,我记得天上刮的是西南风,也正因为是顺风他们才择那日出行。你却说他们此行为逆风,有何依据?”
她浅浅笑道:“这你有所不知。我自幼身患怪病,每次发病都会四肢乏力、气若游丝。然而生死边缘的我却能通过丝丝风声感知天外云雨变幻……我爹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礼物……” 她一边说着,一边缓步出了客舱,来到了舷栏边上。她向外伸出手,似欲触那船边阵阵微风。
谁人不知,沐仁丹的发妻林钰生前是这世间最厉害的纵音术士。她自十八岁嫁入沐家才开始修习音律之术,谁料仅仅三年,其笛萧二术便一骑绝尘,仙法高强更是独领风骚。据说,只差最后一层便能修炼成沐家失传已久的‘云消雨霁’,此术若习得,便可呼风唤雨、操控百川,纵横世间无敌手、蓬莱登仙亦是咫尺之遥。可惜天妒仙才,那一层她终是没机会再突破。
沐秋茗接着道:“九岁那年,我重病不治,冥冥中大夫说我没了气息……那时候我只觉得回到了娘亲的怀抱,丝毫病痛都察觉不到了。但是后来,我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儿时缠身的怪病竟然痊愈……。虽不再苟延残喘,但我预知风云的能力却更准了。虽然时常只是听着风声而产生的一种预感,却也从未出过错。”
凌司辰听着,心中哀其童年苦楚,嘴上却哭笑不得:“说这么多,所以你是将此行的成败交给了你的‘预感’——”
“嘘。”话音未毕,沐秋茗只将食指轻轻搭在他的唇上。
原是本宁静的湖面忽地刮起了大风,将原本随着轻漾缓缓漂泊的船只猛然向前推动。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树叶被卷入了高空,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其望去。
此时的天空似变了脸色,风起云涌之势若龙蛇翻腾,惊得船上本在休憩的宾客都纷纷走出客舱来到甲板之上。那片树叶飘至一半又调转了方向,高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