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船夫拖了个长长的尾音。
船劈开映着红光的水波前行,比岸上顺畅万分。
吴念娇一路上努力看着两岸人流中的神仙面具,希冀着能看到某个自家人的特别面具,但沮丧地发现大多数面具都长得十分雷同。
看了一会儿,她就放弃了这个找人的方法。
这时,她才意识到,一路上颜师古沉默得有些过分了。
“先生怎么不说话?”
“……”
“我回去之后温习了先生教的千字文,已经比之前娴熟了。”
“嗯。”
只有一个嗯?竟然不阴阳怪气几句?
“先生不用考校考校我?”
“不用。”
她说会就相信了,竟然不用检验一下?这还是颜师古吗?
“先生上次说中元节之后便要离开,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看情况。”
口风甚紧,他又在和稀泥。
“先生,上次说为我搜罗的医书,还没有给我呢。”
“唔……”
唔?唔是什么意思?
实在太奇怪了,吴念娇正待继续问,颜师古忽然抬头,道:“小姐,长坊街快到了。”
吴念娇被吸引了注意力。
这边已经远离了傩戏的核心地带,虽然也有糊了红纸的灯笼和飘飞的纸钱,但很明显人群变得稀疏,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连声音都变得零零落落,甚至有些久违的静谧。
“小姐,你确定约在长坊街吗?”看着周围有些荒凉的景象,颜师古的声音有些迟疑。
“确定。”
“此处已非闹市,不如让我陪你前去与家人汇合,如何?”
吴念娇刚要答应下来,忽然想起她和念妙约定在此的目的是为了捉弄念姚,贸然带一个人过去有些难以言说……
她不自在地咳了咳,露出一个取人信任的笑容,道:“没关系,让船掉头,先生自去看傩戏吧。”
“可是……”
吴念娇扬了扬手中手中斗姆元君的面具,接着覆盖在脸上,说服他道:“先生不用多虑,今日中元节,皇上命金尹卫全城巡逻呢。”
颜师古不再多言。
船夫在堤岸的豁口停下,豁口上方的碑石上写着“长坊街”三个字。
吴念娇在此下船,挥手告别了颜师古,走进了长坊街的岔路里。
待吴念娇的身影消失在阴影里之后,颜师古身后紧闭的船舱里走出一人。
此人和颜师古差不多高,也戴着二郎真君的面具。
颜师古见他出来,揶揄道:“难怪刚刚一定要在那个位置停着船呢。”
接着他又叹气道:“师弟,这几日是不是又借我身份胡作非为了?”
那人装模作样地向颜师古赔礼,语气熟稔而有恃无恐,道:“只是拿师兄的身份当个家学老师罢了,不会有损你的名声的。”
“我哪里怕这个。我怕的是你身份暴露,如今皇上愈发疑心藩王,要是让人知道了汝南王家的如鹤公子乔装在京城……”
“师兄还不相信我的易容术吗?那可是你手把手教的。”魏如鹤无辜地说。
“你要是真有如此信心,就不会在京城躲躲藏藏了。还有,刚刚船停人群中,你要是真觉得能骗过那些出来看傩戏的大官小官们,就不会让我代劳去接你的佳人了。”
魏如鹤做了个投降的手势,道:“师兄,我这不是为了万无一失嘛。”
“哼,下不为例。”颜师古一脸严肃,但是语气里却止不住宠溺,“刚刚事发突然,差点就破功。只好在吴小姐面前少说少做,免得你之后还要绞尽脑汁填补漏洞。”
“是是是,多谢师兄刚刚为我周全。”魏如鹤匆匆绑起头发,又将宽大的袖子用束袖绑住,一副即将潜行的样子。
颜师古瞪他一眼,道:“知道你半点都不想跟我在这儿解释,只一心想着要去护送你的未婚妻。唉,去吧,人多眼杂,好好保护四小姐。”
魏如鹤一跃跳上岸,回头跟颜师古道:“师兄错了,她是吴府五小姐。”
说完,一跃上瓦,消失在黑暗中。
只留下颜师古在船上疑惑地自言自语:“五小姐?可是与你有婚约的是吴家四小姐才对啊……怎么忽然成了五小姐……?”
“颜哥儿,还在这儿等鹤哥儿吗?”船夫用竹竿撑着船,询问道。
“不等了。咱们回去看傩戏。”
“好嘞。”船夫又将声音拖得长长的。
颜师古还在船头百思不得其解,心想:师弟也太不靠谱了。
之前还以为他想提前看看未婚妻长什么样子,因着体谅少年心性,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不合礼制地混入未来丈人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