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绣着芍药的藕色荷包,不用猜,肯定是眼前这个唯一的活人塞的。
但是怎么塞的,为什么塞,花辞是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荷包里是酒桑叶,就是刚刚你涂脸的东西。”江浸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花辞身旁,侧头看他,白纱倾斜,“晒干之后泡水,涂在脸上可以驱虫。”
花辞满脑子疑问,从中挑了句最想问的,“它真的是这样用的吗?直接涂在脸上?”
“聪明!”江浸月打了个响指,语气里透着开心,“你一下子就发现问题所在了。”
这很难不发现吧,花辞心想。
“酒桑叶和薄荷差不多,不过比薄荷凉得多,你应该深有体会。”
花辞深沉点头,深表赞同。
“用的时候要搭配写星草驱寒。不过嘛……”江浸月有些不好意思,“我一直戴帷帽,用不着这么麻烦,刚刚太着急,就忘了这回事了。让你受了点罪,不好意思啊,哈哈。”
“哈哈。”
为了不让气氛更加尴尬,花辞也陪笑两声。
于是气氛变得更加沉默而尴尬,花辞捏着手里的荷包,试图分散注意力。
溪水潺潺,清脆悦耳,暖阳照耀,微风和煦。
江浸月借着溪水给皎皎清洗背上的毛发,花辞想到什么,左右看看。
阿杳趴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安静地看着他们。
可能是离得比较远,花辞竟然从一只猛兽眼中看到了……温柔?!
花辞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硬着脖子扭过头,接着发呆。
从看见江浸月的第一眼,花辞就断定,眼前这个骑着黑豹,揉着白猫的姑娘必定来自朱门大户。
这太显而易见了,她足上的那对金镯子闪得花辞眼睛疼。
她很会处理蚊虫叮咬,熟知草药习性,能一眼看出他是第一次来附近,必然在此长居。
可岐岚山作为大泱的神山,为保持“神气”不被烟火气息污染,没有任何百姓定居在此,就连山脚下也没有村落。
这就很矛盾了。
士族豪绅家的大小姐,都是久处深闺。
除了白府小姐偶尔能在父亲的帮助下出远门,其他人家的小姐说是一辈子都没出过豪门大院都不为过。
她的言谈中带有自然而然的亲昵,对陌生人不设防备,能很自然的提出留下等自己的请求,以为自己做错就立马道歉,得知不是自己的过错后不会怀疑说话人是否真心。
她一定是在宠爱中长大,充满自信,身边没有拒绝,没有欺骗,没有虚与委蛇。
世家中的女孩不会是这种养法,他们不可能允许自家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自己跑进深山里,更别说是长住。
是这种养法的不会养出这样的品性,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财力供养。
真要有这号人,他早就从他师父口中听千遍万遍了。
这种时候还能想到师父,花辞无意识皱眉。
她说自己叫季望,骗骗别人就算了,可骗不过花辞这种在各世家来无影去无踪的人。
京州城中根本没有姓季的寒门,遑论豪门。
所以,她究竟是谁?
不会真的是山鬼吧……
不不不,能驱使猛兽的,得是个神仙吧。
神仙有以猛兽为坐骑的吗?不都是坐莲台吗?
或者是神鹿之类温和点的动物?
打住!
花辞赶紧叫停自己放飞的想法。
能逃脱无数双眼睛出生在京州城的某个世家。
能在自己褪疾行动不便时驯服猛兽为己所用。
能逃离满是禁制的大泱,在世外桃源般的环境里幸福平安的长大。
花辞觉得这位叫“季望”的姑娘真是非同一般。
既然她一心想和他交朋友,那他不妨先认下这个朋友,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这种人也会缺朋友吗?
大概吧,深山老林里没别人,而且她同朋友相处方式真的很莫名其妙。
因为没有经验而小心翼翼,但因为生疏又适得其反。
交朋友……
这件事对花辞来说也很新鲜,从小到大,包括带自己做任务的师兄,他接触任何人,主动或者被动,都带有目的。
一直以来,他都是作为工具长大。
工具从来都不是为自己而生,即使是最钝最不被主人重视的那一个。
可他终究是人,会在被使用时产生意识,然后觉得不甘,然后反抗,接着被镇压。
被镇压……
师兄挣扎的样子近在眼前,鲜血烫得让他发抖,师兄的眼神让他头皮发麻。
“我就知道我逃不掉。”
存在时除了威胁他人生命没有任何意义的工具,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