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外”自然是江浸月这个行动靠轮子不靠腿外来人员。
尽管江浸月表现得异常友好,可孩子们依然排挤这个和自己大相径庭的人。
他们居高临下,在天真无邪的年纪,用天真无邪的语气,表明自己坚定不移的立场,正义驱赶这个妄图破坏正常圈子的“贼人”。
“先站起来再跟我们玩吧,白长一双腿的瘸子!”
“要是实在不会走路,你就爬着跟着我们吧!”
“你怎么跟我们不一样,一定被怪物附身了!”
“怪物!怪物!怪物!”孩童们默契齐声。
“你们家生出来你这样的,真晦气!”
“杀千刀的拖油瓶!”
“晦气!晦气!晦气!”
……
江浸月想说我不是怪物,我会站起来,你们不要这么说我。
她想说的太多,但在口诛笔伐中无力辩解,在某只大黄狗声嘶力竭的吼叫声中,她的声音被淹没。
傍晚,汀厝放下手中的竹简,按照上边记载的方法尝试做一道新菜,将备用食材准备完毕,等待肉炖好的间隙,汀厝准备出门看看江浸月和新朋友们相处得好不好。
当然,他要暗中偷窥。
大人掺和小孩子的相处会让他们不自在。
没看到预想中的和谐相处喜笑颜开,反而看到了一条胖胳膊颤动着白花花的肉,假装自己是只胖鸟。
胖鸟一振翅,挥走了江浸月和她的轮椅,连带着狗仗人势的大黄。
只见江浸月猛地睁大双眼,轮椅骨碌碌地在一段很长的下坡路自由飞翔。
彼时的汀厝心脏都要停了。
江浸月深知高速行驶下急刹车带来的后果,在身后聒噪的叫喊声和身旁刺耳的狗叫声中,她很害怕,但竭力保持冷静,试图一点一点降下速度。
直到汀厝用身体撞停危险。
汀厝顿时灰头土脸,不顾身上的疼痛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踹走同样龇牙咧嘴的黄狗。
看热闹的始作俑者感觉到不对劲,霎时间作鸟兽散。
仗人势的黄狗立刻停止吼叫,在汀厝充满怒火的眼神中屁滚尿流地跑开。
————
孩童们调皮贪玩的天性,决定了他们很难接受一个乖乖呆在轮椅上的安静伙伴,尤其当他或她是那个大人口中“你看看别人那么听话,你怎么就不能这样这样”的那个“别人”。
他们不允许另类的存在,更要杜绝被对比潜在风险。
但由于少不更事,他们有时会选择极端的方式。
江浸月从那时起不再说想交朋友,和朋友一起玩,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作为“光脚的”同“穿鞋的”势不两立。
毫无疑问,她在这一次的斗争中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失败者,但她就像所有不甘现状的“失败者”一样,他们静静蛰伏,等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她坚信总有一座城墙会为她打开。
她守着自己小小的心愿,同随月谷的老树分享心事,诉说自己的渴求,希望能等来一个不把她视为异类、一起玩耍的“朋友”。
她不贪心,只要一个就好。
清风托起江浸月稚嫩单纯的心愿,帮她说给蕤旌老树听,说给随月山谷听,说给岐岚山听。
蕤旌老树树叶沙沙作响,如同一种回应。
于是江浸月心诚则灵。
于是花辞和太阳一同登上了随月断崖。
于是从那天起江浸月有了属于自己的秘密。
珍贵的、不能分享的秘密。
————
无鞍骑乘能帮助人与马建立紧密的联系,但对初学者来说,尤其是他的指导者完全没骑过马,有类似经验但半斤八两的初学者来说,所有的门道都要靠他自己摸索理解。
要协调马的身体,同时还要协调自己的身体。
其中之一,就要充分调动平衡能力。
“如果感觉要摔下来了,就把身体从一边到另一边来回扭一扭,找到新的平衡点,就不会很容易掉下来了,高高会配合你的。”江浸月总结着她为数不多的经验。
事实上,阿杳作为娘亲的大猫,她与主人默契配合,早就在主人的驯化下成为了一个完美的骑乘对象。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江浸月作为一个幸运的乘凉人,在她尚未出生时就已然拥有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驰骋原野的资本。
她的经验教训具有一定参考性,但不多。
一个走都不会的人你让她指导你跑步?那不开玩笑吗?
花辞早都认清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