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初,以长街为中心扩散的各条巷道大体上一片漆黑。
阿杳矫健的身躯和黑暗融为一体,飞速疾行。
趴在她背上的江浸月一身夜行衣,从头裹到脚,与夜色契合地严丝合缝。
皎皎优雅地坐在江浸月背上,风吹得她半眯着眼,长而柔顺的毛发随风飘扬,远看就像一颗四平八稳的边缘潦草的白球。
一人两猫以叠罗汉的方式穿梭在大街小巷.
当然,实际上看起来只有一只长毛白球不动如钟,漂浮于半空中以诡异的速度诡异移动。
幸好京州宵禁,否则目睹者必然得吓得连做三天噩梦。
约摸两炷香时间,阿杳锁定一处院墙,纵身起跳,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江浸月适时搂紧阿杳。
可怜皎皎没防备,优雅一触即碎,被甩出去的样子极其狼狈。
院墙就像是一道屏障,阿杳越过去的身体被一寸一寸点亮。
这是长街第十三家铺子。
从外边看漆黑一片,实则黑暗只是它的障眼法,里面灯火通明别有洞天。
阿杳载着江浸月稳稳落到庭院,四棱方正的院中点着三十二盏油灯,中央停着一辆巨大的马车,还有八匹马正在享用美餐。
三十二条腿个顶个的整齐,也个顶个的短,一看就是和高高同根同源。
马车中传出一道刚睡醒的声音,“来啦小满?今天怎么这么晚?”
江浸月未语先笑,“等皎皎吃饭呢。”
“笨猫。”
笨猫皎皎骂骂咧咧爬墙进来,正好听见这句,喵的一声直接从侧窗窜进马车,跟颗炮弹似的。
炮弹落地,马车中传来一道痛苦的□□,紧接着就是皎皎坚持不懈的骂骂咧咧。
江浸月乐见其成,笑了半天。
皎皎报复完,车帘拉开,汀厝一张被□□过后异常疲惫的脸露了出来,“好久不见啊小满。”
“好久不见啊汀厝。”末了她补充,“你看起来得有三天没睡了吧。”
汀厝长叹一口气,重新躺下,“你赶紧收拾收拾,我们一会儿就走。”
“我东西少得很。”江浸月卸下包袱。
“我还不知道你?一点点东西都能磨磨蹭蹭收拾大半个时辰,到最后十有十三四还会差点儿。”皎皎手盖在汀厝嘴上,他声音越来越闷。
“好啦好啦你赶紧休息会儿吧。”
汀厝从善如流,搂着猫猫条闭眼歇息。
江浸月果不其然收拾了很久,等她把汀厝叫起来准备出发时,已经过了足足一个时辰。
汀厝一副“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揣着猫猫条下马车。
四匹马已经和马车车厢连接好,另外四匹乖乖站在车厢延伸出来的横木上,汀厝满意地点点头,“那我们这会儿就出发。”
江浸月已经在车厢里等着了,闻言头伸出来,向阿杳告别,“阿杳,你先走吧,我会想你的。”
汀厝走向院门右边的角落,那里摆放着一堆形状大小不一的石头。
汀厝伸出手指在地上画了几笔,挑了几块石头随意摆放。
手上沾了灰,他就趁皎皎不注意抹在她身上。
等皎皎意识到不对劲,又被门外的声音吸引了。
夜半三更夜深人静时,门外的木头断裂的声音格外清晰。
长街第十三家铺子是出了名的积压房,占了个顶好地段,也租出去多年,却一直没见开张。
木门紧闭积满了灰,成了蜘蛛燕子的家。
此等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可恶行径让周围店家扼腕叹息。
在汀厝摆弄完石头后,木门悄悄发生了变化。
木门的左下角,这个不曾引起人关注的角落,原本雕刻的木花随着木块断裂声渐渐发生变化。
等声音平息下来,原来盛放的花悄然闭合。
与此同时,院落中出现另一扇门。
金光闪耀。
像无数萤火虫纷飞,宛若万盏天灯环绕,如同满天星河倾落。
汀厝坐到前室,用没有鞭子只有鞭把儿的马鞭挨个戳了戳四匹马的屁股,马车就徐徐走进金光闪闪的门里。
马车进入一片黑暗,院落又恢复死气沉沉。
马车开始转着圈倾斜向上,像在爬坡。
没过一会儿,爬坡结束,如履平地。
江浸月心中默数三下。
一、二、三。
四匹矮脚马拉着硕大的马车的出了另一扇门,急速奔驰起来。
江浸月抬头看,月亮离自己更近更亮。
向下看,京州密密麻麻的房屋尽收眼底。
向前看,远处怀思江若隐若现,奔腾不息。
回首时,巍峨耸立金碧辉煌的祈愿楼同他们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