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梨木门,林辞楹的杏眼里注满了好奇,顷刻过后,林辞楹还是转身,跟随着李聿珩在雪中留下的痕迹,一同消失在徐知栀的视线。
再见林辞楹,是三日后。
连着三日都不见李聿珩来叨扰,徐知栀也乐得清闲,直到三日后,林辞楹携重礼登了拾光院的门槛。
徐知栀与林辞楹相对而坐,面前的茶盏烟雾袅袅,隔着氤氲的水汽,林辞楹率先开口:“听闻徐姑娘是扬州人士,初入京城,难免思乡,往年有南方的戏班子来宫里唱戏,我便搜罗了一些江南地带的小玩意儿,不知可否聊解徐姑娘的思乡之情。”
徐知栀目光扫过一旁的箱笼,里头装的的确皆是江南地带的小玩意儿,满满一箱,正如思乡之情满溢。
徐知栀眼里是滔滔不绝的感激之情:“多谢郡主记挂。”
林辞楹见徐知栀真心喜欢,心中难免愉悦,雀跃之色染上眉梢眼角,却又被强行压下。
林辞楹酝酿再三,眼底包含怯意,连声音都木然了三分:“你的手腕……还疼吗?”
徐知栀微楞,掀起眼皮,见林辞楹满脸歉意,反倒是觉得轻松了许多,径直将手腕上包裹着的纱布解开,露出还未结痂的,猩红恐怖的伤口,笑了笑道:“冬日里恢复慢。”
却见林辞楹死死盯着徐知栀手腕处的伤口,眼尾微红,眼底似有怜悯似有怒意。
徐知栀不由得蹙起眉梢,眼里的不解之色浓郁了两分。
林辞楹似乎没有发现徐知栀的神色转变,自顾自的牵过徐知栀的手腕,将纱布重新缠上,仔细的裹了裹,目光珍视认真:“下次若还有人敢这样欺辱你,尽管来慈宁宫寻我,我定然为你出气。”
徐知栀笑着应是。
林辞楹乃镇北将军嫡女,家族世代忠烈,为国捐躯,只留下林辞楹这一位孤女,故而她自小受封入宫,娇养在慈宁宫太后膝下。
在太后仙逝前,或许林辞楹的确有底气,可太后仙逝后,林辞楹便是如同无根浮萍,任由风雨飘洒,又如何能替她出气?
徐知栀不愿细想林辞楹说这句话的原因,她更愿意笑着应下。
过度的精神探索只会反噬自身。
徐知栀拜别林辞楹时,阴沉了许久的天忽而放晴了,天光乍泄,漂泊的雪也不知何时停了。
徐知栀说今日天气真好。
负责洒扫的小宫女却说:“姑娘有所不知,这是大风雪要来了。”
徐知栀平日就靠把玩箱笼里的物件打发时间,林辞楹也常来造访拾光院,只是大部分时间徐知栀都不愿出这个院子,两人就在梅树下的躺椅里谈天说地,聊到徐知栀家乡的江南烟雨,就免不了聊到牧歌悠长的西北。
“西北是你的家乡?”
“嗯。”
徐知栀正坐起来,端详着林辞楹螓首琼鼻,诧异道:“你与书上描绘的西北人不同。”
“书上是否还说西北之地荒芜,寸草不生?”
徐知栀低头沉思,不语。
“别人眼里寸草不生的荒凉是我朝思暮想的家。”
林辞楹倚在躺椅上,情绪微妙,伸手接住一片随风飘下的花瓣,徐知栀干脆也躺下,看着交错的梅树枝发呆。
这颗梅树似乎是李聿珩爬过的那颗。
徐知栀与林辞楹很有默契的对李聿珩避而不谈。
“知栀,你会想家吗。”
徐知栀在盘杂的梅树枝中寻找天空的碎片,随口答道:“想。”
“我也想,但是我回不去了。”
徐知栀闻言,莫名转头想看清此刻林辞楹脸上的神态,却只瞥见她仓皇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珠。
徐知栀觉得喉咙有些酸涩,于是又别过头去。
约莫过了半响,林辞楹哽咽道:“知栀,你去国子监上学吗?”顿了顿,林辞楹又补了一句:“陪我去。”
徐知栀瘪瘪嘴,苦涩道:“我不喜欢上学。”
“可是国子监的老师都是各地的举子。”
“等我伤好了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