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知栀走近,那人上前行礼:“卑职陈遥,奉淮南王之命问徐小姐安。”
徐知栀缓缓回以一礼。
陈遥从袖袋中掏出一只黑檀木锦盒奉上:“世子托卑职赠予徐小姐。”
听到“赠予”二字,徐知栀便没打算接。
徐知栀一贯亲厚却疏离,温和但有礼,凡是沾点人情的物件都入不得她手。
故而,她道:“谢过世子,民女不受无功之碌。”
陈遥左不过是替人办事,既然意思带到了,见徐知栀不愿收也不再纠结,将锦盒再度收入囊中。
“徐小姐,宫中要变天了,还请徐小姐保重,来日卑职助您出宫,腊八节想是要与家人团聚才好过。”
徐知栀盯着陈遥腰间的禁军统领令牌,眼皮狠狠跳了跳。
徐知栀知晓他们在谋划些什么,只是不知,其中也有淮南王的手笔。
眼下连禁军手首领都已是他们入幕之宾,取这九五至尊之位岂非如同探囊取物?
徐知栀想了想,意味深长道:“陈首领为人臣子,办忠君之事,民女钦佩。”
陈遥听不出她是否话里有话,僵硬道:“卑职分内之事。”
回宫路上,徐知栀一直在想,心怀叵测之人恐怕远不及明面上看到的多,这些人究竟是何时开始,在何处谋划,为何而聚。
一连七日宫中皆安稳,直至七日后的万寿节。
皇帝在太极殿设宴庆生,宴请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就连徐知栀也在受邀之列。
席间觥筹交错,烛光摇曳,陆淮书位列皇帝之下右次位,徐知栀落座在左部尾端,隔着人山人海只能看清一抹白袍。
宴席开始,贡品物件似流水般呈入大殿,大多乏善可陈,直至国师献上丹药。
本朝国师一身玄色衣袍,眉须皆长,眼露凶光,不似忠义之辈,尤其他上呈的丹药,直言其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效,却通体泛着诡异的赤红色。
陛下尚在不惑之年,却逐年虚妄,国师炼制的丹药源源不断送入金銮殿,也不见陛下身子通泰,反倒是眼神逐渐飘忽,脚步亦虚浮。
奈何陛下一心崇道,百官即便心有疑虑也不敢妄言。
眼见陛下将丹药抱在怀里,笑出一脸褶子,徐知栀对那丹药有种莫名的惧意。
酒过三巡,众人饮酒皆醉。
孟孤芳放下手中杯盏,笑着环视一周,声音不算小:“各位可都看过近日京城流传的鸳鸯画了?听说那可是鸳鸯画师绝笔。”
孟孤芳身畔坐着的皆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官眷,平日里就爱说些闺阁闲话,此话一出,多人立即上前附和。
“我瞧见了,别说,那画作得可谓传神,画中那女子身姿如月,只怕是独存于画的画中仙。”
“可别这么说,谁不知鸳鸯画师出了名的写实,他所画之人,必是人间眷侣。”
“也不知又是哪段金玉良缘……”
这边轰动不小,顷刻间便引得陛下注意:“何事喧哗?”
此话一出,满堂鸦雀无声,众人眼观鼻鼻观心,最终孟孤芳娉娉婷婷起身行礼:“禀陛下,妾身近日听闻京城来了位鸳鸯画师,以画良缘而被世人熟知,居说这位画师所作画之人最终皆喜结连理,而鸳鸯画师封笔前曾作一绝迹,画中女子堪称惊为天人,妾身见识浅薄,未曾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与诸位夫人交谈失声,惊扰陛下,罪该万死。”
皇帝醉醺醺摆了摆手:“无碍,侯夫人请起,朕倒是也好奇,究竟何人作画可结金玉良缘?”
“实在是画师没有福分,早在作完此画过后便隐匿人世了。”
孟孤芳三言两语便勾起皇帝兴致,酒劲上头,皇帝直问:“那画在何处?”
此言一出,便有人将画呈上殿前,也不知是受了谁的吩咐。
古木画轴被展开在众人眼前,画纸长达八尺,宽五尺,画中两人背影比身而立,一黑一白,男子身长八尺,黑袍玉立,只见背影,白衣女子腰若约素,肩若削成,身姿如月,芳泽无加,似是回眸,惊鸿一瞥,眸中星光熠熠,端的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夜空三千明灯,周身人头攒动下,两人难免肢体触碰。
此画意境只道是言有尽而意无穷。
大殿空气静默一瞬,众人醉心赏画,痴迷其中,唯独角落里的徐知栀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