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伊始,皇宫呈现一副欣欣向荣之景,檐牙之下灯笼摇曳,为红墙绿瓦平添三分诡异光晕。
除夕夜宴。
宫中众人皆相会于此,太平殿之内灯火辉煌,其乐融融,边陲士官述职上贡,鼎铛玉石堆积成山,琳琅满目。
直至齐地转运使呈上一颗寿桃。
此桃果形硕大饱满,色泽鲜嫩红润,不似人间之物,众人见此皆是哗然。
一把年纪的左相捋着胡子,不由得惊叹出声:“此桃品相上乘,恍若仙桃,往年从不曾出现如此异象,这定然是天佑陛下,降福泽于世,愿陛下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吾国定然盛世太平,海清河晏。”
皇后见此场景,亦是赞叹道:“从前本宫只从书中听闻王母蟠桃盛宴,尚不知晓为何众神能为一只桃子针锋相对,如今看了这只寿桃,方知这委实是天降祥瑞,天佑煜朝。”
齐地转运使亦是伏地高声禀告:“禀告陛下,齐地能得此桃实则是颇有渊源。”
彼时的皇帝早已被“天降祥瑞”四字哄得心花怒放,当即便追问是何渊源。
“齐地曾有一百岁老翁,自诩是天降使者,在世时门下弟子万千,百年之后,这老翁当着一众弟子的面羽化登仙,只留下一颗金丹,而这金丹片刻之后便湮灭于地,掘地三尺也不可寻,经年之后,那金丹消失之地长出一棵桃树,数年来只在今年结果,仙果缔结,定然是天降灵气。”
皇帝近日痴迷佛道,几欲达到羽化之境,而齐地转运使此言,不亚于火上浇油,羽化登仙四个字把皇帝的眼睛都勾直了。
国师适时出声:“微臣前日算得陛下近日将得一左膀右臂,此人命带轩辕十四,能助陛下筑盛世之基,若干年后,陛下羽化登仙亦能流芳百世。”
兵部尚书眼睛一横,目光落在寿桃之上,眼角滴溜溜地转,声如洪钟:“老臣行军时曾听闻自古天降恩泽于世必是紫薇星降世,若是将士在行军之际得遇祥瑞必可用兵如神,扭转乾坤。”
近日夺嫡风云变幻,兵部尚书此言一出,便是意有所指,众人一听便都来了兴致。
如今朝廷局势不过是大皇子与二皇子分庭抗礼,旗鼓相当,四皇子闲散惯了,无心庙堂,五皇子更是废人一个,无人在意。
大皇子乃长子,二皇子乃嫡出,五皇子才思敏捷,当贤不让,唯独四皇子非嫡非贤非长。
大皇子母妃乃沈贵妃乃沈氏嫡女,出身将门,而这兵部尚书便是大皇子党首。
二皇子与五皇子一母同胞却是天壤之别。
长孙皇后出身钟鼎世家,百年大族,二皇子坦途前有国公铺路,后有太傅美言,五皇子却是只能谪居卧病武德殿。
任由大皇子与二皇子党派相争愈演愈烈,陛下却不曾表现出任何偏颇之意。
大皇子党心急如焚,相比之下二皇子党倒是格外沉着。
二皇子陆斯南今日一袭玄色云锦,清冷眉眼越过鼎沸人声,飘渺落在高台之上,淡然出声:“听闻皇兄开蒙时曾远赴齐地拜访大儒,莫非皇兄便是那天命之人?”
陆斯南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
二位皇子相争已久,所说平日里二皇子出了名的谦逊恭和,但在此立储大事之上,依旧将谦卑贯彻到底,却是众人始料未及的。
大皇子陆祈安坐在皇帝下首,听闻此言,面上浮现自得之意。
他自小文武双全,出类拔萃,众星捧月,自命不凡,凡是皆要占一头,直至陆斯南降世。
一个被捧惯了的人,在某一天发现本该聚焦于自身的目光被一个后起之秀分走,他是不甘心的。
兄弟相争的这些年,他自认为自己处处皆压了陆斯南一头,除了出身。
可偏偏世间万事皆可辩驳,唯独这一身血脉无计可施。
今日见陆斯南低头,他便感觉这些年的郁闷皆得了宣泄口。
是了,储位之下,陆斯南都甘愿低头,这天下之人都该臣服才是。
陆祈安倍感无上光荣,逐渐按捺不住内心窃喜,忍不住横眉去看皇帝的神色。
谁知皇帝面色如常,只是定定的看了一眼寿桃,便吩咐随侍将寿桃拿走。
“既是天降祥瑞,上苍恩赐便该与民同享,吩咐下去,此桃用之明日祭祀。”
此举无异于当众打了陆祈安的脸。
陆祈安脸上得意的神色凝固了一瞬,随即仓促敛下眸子,袖中的双手却是暗自攥成拳。
陆斯南无意扫视了陆祈安脸上神色变幻,嘴角擒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
夜宴之后,陆祈安鲜见得去了贵妃住处昭阳宫中。
昭阳宫古灯长明,昏黄烛光之下沈贵妃满目温情,目光缱绻,道:“祈安许久没来了。”
陆祈安低头:“年关已至,各地藩王入宫述职,老师吩咐孩儿多多走动,这才怠慢了母妃。”
沈贵妃蹙眉:“哪位老师?”
“外祖父引荐的那位大儒。”
沈贵妃若有所思,摇头叹息:“你外祖父如今卸甲归田,这怕是能给你谋到的最好的出路了,你也勿怪你外祖无能……”
沈贵妃是个温婉美人,说话也是吴侬软语之调,听得人心里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