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忙的交通中,突然出现一辆暗黑柯尼塞格速度快到令人惊叹,驾驶者灵活敏捷的操作眨眼间就将其它车辆甩在身后。
林致一手握方向盘,双臂紧绷感受着极致速度带给大脑的冲击和眩晕,思绪在此刻反倒渐渐冷静下来。
阮知希那样委屈的哭泣,他在七岁那年也曾听到过。
远在国外的母亲接到哥哥林安的来电,养母病重,她思虑再三后终于决定回国。只是当年走得有多么难堪,回来就有多么小心翼翼。
但无论再小心还是被人发现。
林致一还记得两个女人坐在咖啡店里的场景。
对面的女人穿着是那么得体,眉毛细细的,脸颊饱满贵气,三十多岁的年纪有着一张二十来岁的脸,一件低调的黑色大衣将身体裹住,而他的母亲出国七年反倒单薄憔悴许多。
“我快认不出你了。”
这是那个女人说的第一句话,声音不大,清冷傲气。她说话时纤长的手指优雅地捏着勺柄,搅动咖啡的姿势缓慢而娴熟。
“说好不准回来的。”
母亲只是窘迫地用双手拢着咖啡杯,暖着她僵硬的手指,听见这句话把眼睛垂地很低:“我…妈病了,我看过她就走。”
女人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她,端起杯子优雅地小抿了一口,气氛一下紧张。
母亲简直要坐立难安,把手慢慢从咖啡杯上拿下去,自虐似地掐着掌心:“我…我很快走。”
“我不会责怪你。”
她终于说话,母亲看似松口气。
“当然我也不会原谅你,更加不会同情你。”
她冷静大方地说,眼睛一直注视着杯里被搅动翻涌的巧克力泡沫,浑不在意母亲已经刷白的脸色。
“我已经和他离婚,你和你儿子对我够不成威胁,但是想上位的人多的是,哪颗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爆了。”
女人喝过咖啡才抬眼,冷淡地审视着对面蒲柳般可怜的母亲。
“是你先背弃约定,你的事我以后不会再插手。”
母亲坐着,脊梁骨处突出深深的一截。
她瘦的只是一个轻微扯动嘴角的动作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喝了一口凉透的咖啡离开。
当天晚上各大社交流媒便按捺不住,多年前的一则消息疯了一般刷爆网络。
女大学生未婚先孕,退学产子。
最具瞩目的新一代小提琴天才少女,背师弃友攀附权贵。
有预谋的策划,网友用世间最恶毒的词藻来审视批判,评论区尽显恶毒。她的照片被P成遗照在网上疯转,而对男方却只字未提。
在养母看见这些消息出现休克症状被紧急送往医院后,林致一在母亲房门口隐约听到了这种委屈的哭泣。
她或许是感应到了儿子在门外,止住眼泪隔着门板轻轻地说:“林致一要乖,齐宋叔叔天一亮就来接你回去,妈妈不委屈。”
林致一很想问,为什么只接我回去,那你呢?明明你也是被骗,他没告诉你他结婚了不是吗?
可是听着她悲伤的声音,林致一还是乖巧地闭上嘴巴,七岁就要有七岁的样子。
可是天一亮齐宋来的时候,等到的却是养母没抢救过来的消息。
还有他的母亲,她就像是有预兆,在清晨的香樟床边,抱着那把小提琴吞药自尽。
不是说不委屈吗?为什么不把房门打开,为什么丢下我一个。
七岁的林致一回了趟家,再没有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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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致一到达电影院的时候,脑袋里酸胀不适的感觉渐渐消退。
下午的售票大厅有点过于冷清,照灯像是节约用电开得很暗,将地上红色的地毯照成黑色。空气里充斥着爆米花甜腻的味道,稀稀疏疏几个顾客也不去看电影,被卫生间吸引走了全部视线。
林致一就像是有预感,朝着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过道里像下过一场暴雨,地面就算收拾过仍旧浮着一层水渍,到处都是湿哒哒的脚印,凌乱的环境让心更沉重几分。
看了眼门口“停止使用”的明黄警示牌,林致一没有犹豫地踏进去。
安静的狭小空间,工作人员不懈努力地敲着靠里隔间的门,可惜门从里面被反锁,敲了许久里面的人也没有动静。
林致一回了个电话,果然隔间里响起了聒噪的手机铃声,不等人接通他又挂断。
工作人员正敲门呢,被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一大跳,下一秒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就走了过来,那手放在他肩上轻轻一拉,还没缓过神来整个人就被推出三米远。
又是门。
林致一的手臂宛若坚硬的钢铁,他僵硬地抬起,手机震动起来,她给他回电话了。
顿时身体像泄力一般,他薄唇微张微不可闻地吐出口气,一直绷紧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
她没事,真是太好了。
林致一不接电话,他说话:“知希——”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声音在安静的空间回荡。他轻轻闭上双眼,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嗓音缓慢略带低哑:“我在门后,知希。”
吱呀一声,隔间的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