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喝!”
褐色的酒液盛在透光的水晶杯中,菱形纹刻率先撞在修饰过的美甲上,她慌忙接过老板硬塞过来的烈酒,伪装出一副勉强的笑容。
“别愁眉苦脸的啊,我过生日!”
上首带着银丝眼镜的男人鬼精,瞬间就看出她的应付,绚丽妖娆的灯光轮番打在他的镜片上,折射出毒蛇一般冷戾的幻色。
音乐疾重的节拍敲击在她的心室深处,她仰头一饮而尽,倒扣空杯无滴下落,引得一片喝彩。
“盛哥——生日快乐,生意兴隆!”
一个浑厚的男音从她身边抢声而上,狂妄的叫嚣从那斜一道竖疤的嘴中冒出来:“以后京海——就我一家!”
贺小燕平日不会来小高总开的场子,在白金瀚往来消费的老板们都爱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还不到三十岁的贺小燕已经成了快要失去消费价值的老女人。
今天是小高总的生日,经理说需要一位经验丰富,情绪稳定的老人去压场,左右看了半天,才把她派上。
经理是有远见的,这迷醉狂梦的场子里,有掌控全局的狮,有阴鸷猖毒的蛇,有忠心耿耿的犬,还有一群尖牙厉爪的狼。
一切血雨腥风金银财宝都融化在浓烈烧心的酒精里,顺着喉管,散入血肉之躯。
酒喝得人难受,音乐震得人头晕,即便如此,这些以身饲兽的姑娘们也无比清醒地远离大老板身边,没人幻想与他来一场利益丰厚的邂逅,何必赚那没命花的钱呢?
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往客座上凑,脚还没来得及挪窝,就看见小高总推着虎哥又回来了。
平日里挺拓的衬衫已经在拉扯中揉皱,扣子几乎散至胸口,音乐渐停了,高启盛拿着话筒,姿态宛如已成为京海的地下之王。
“从今往后,高家看上的东西,”他昂头嘶吼着,如同出击的眼镜王蛇,“永远都得是高家的——!”
高家豢养了一群顶级捕猎者,贺小燕端着酒杯,准备听大老板发表重要讲话之际,她的余光内闯进了一只姿态优雅的黑豹。
场子里比刚才还静,静得仿佛天地失色,自转停止。
“小盛,来晚了啊。”黑豹将红包递给寿星,偏头吩咐,语气慵懒,却威慑十足,“酒。”
大老板一席白色西装,背手站在一边,不曾出言。
忠犬的恨不得多长几只爪子,来回挥舞,气声催促着女人们:“走走走!快!”
加班取消自然是快乐的,但没陪完全场,也意味着今晚红包小费烟消云散了。
也行吧,贺小燕在白金瀚干了这么多年,最会自我排解,她想着,总比留在这里,没于兽口要好。
前方姐妹的脚步停了,她一时不察,险些踩上,贺小燕抬头,发现罪魁祸首是停在最前头的虎哥。
如果非要追根溯源,其实应该归罪于唐小虎面前的人。
他看见堵在门口好奇张望的女人,直接站住脚,讶异道:“翠姐?你怎么在这?”
不会是跟大嫂一起来的吧?他心里一阵后怕,还好默哥说要接瑶瑶放学不肯来,不然今晚白金瀚可有大热闹了!
*
黄翠翠踮脚往贵宾包房里看了一眼,笑嘻嘻地把唐小虎连同一众姐妹又揽了回去。
“我说呢,刚才路过,听这边忽然就安静下来了……高启盛,你翻白眼干什么?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卡在半路上了,还得等两天。”
高启盛闻言,黑眼仁都翻没了。
“肯定是好东西,你就放心吧!”
她低头寻了半天,唐小虎适时从旁递来一只酒杯,她接过,说道:“咱俩打个赌,你要是能活过今年,就算你赢。”
高启盛眯起双眸,歪了歪脑袋。
“赌注呢?”
“你赢了再说。”
“这可是你说的,”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在她面前指点,似乎是敲定了誓言的一锤,“到时候我要赢了,跟你要的东西,你可别耍赖不给。”
她笑而不语,在他死死的注视中,饮尽杯中酒。
高启盛垂下眼眸,他今晚喝得有点多,色彩在杯底不断变换,黄翠翠的脸在杯壁的扭曲下旋拧变幻,晃了他的眼睛,喝到一半时,他脚下有些打飘,手上慢下来,留了一点杯底。
她立刻一指禅按住杯子,嘴里叽喳:“诶呀!剩这么多养鲸鱼呢?喝酒喝不尽,尿频尿急尿不尽!是不是不敢打赌啊你?”
在旁边聚众扎堆的姐妹们目瞪口呆。
黄翠翠已经实现了职业生涯的巅峰,别的姐妹都是被老板灌酒,她不一样,她已经反过来灌老板的酒了。
不仅灌小高总,她还对老板娘动手动脚,强拉人家再唱个十块钱的。
“这都几点了?”陈书婷从不会将不满当众表现在脸上,她会表现在言语里,表现在行动上,让属下循意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