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致一起,霍老夫人让霍之邈拿过弘心法师特制的签筒,摇了一只竹签。
弘心法师看着竹签上的签文,再加上他的生辰八字,解算出他今生情劫难渡,怕是有性命之忧。
霍之邈自小是在霍老夫人身边长大的,霍老夫人对这个孙子满意得很,听了弘心法师的话,急忙让人找了最好的沉香木,给他做了一串沉香佛珠手串,请主持开光,给他挡劫用。
霍之邈表面上对弘心法师的说法微笑点头,实际上心里冷哂:胡扯一通。
只是霍老夫人要求他时刻戴着佛珠,为让奶奶安心,他也就听话戴着。
两年来,诸事平顺。等他把这事忘干净时,命运把人送到他眼前。
正殿前有一条很宽很长的石阶,石阶前又是一条宽广的长街。
他站在正殿前,她站在石阶下那条相距甚远的长街上。
他们之间隔着人丁兴旺的霍家;隔着浩荡的诵经和尚队伍;隔着许许多多面目模糊的人,但她的面容在他眼里,却是如此的清晰具体。
碧水清莲,娴雅沉静,宜嗔宜喜芙蓉面。
佛家有言:起心动念,惊动十方神煞。
在燕京这样的地界,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今日却是第一回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霍之邈低头哑然失笑,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沉香佛珠手串。
原来心动时,万物皆不可挡。
徐涟涟正神游,忽然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下意识地顺着那点怪异寻过去,目光越过香尘迷雾、涌动彩幡,越过热气滚滚的燃香鼎,径直和高高石阶上的他对视。
对视的那一瞬间,她心神震荡。怪了,这里人山人海,一高一低,与他相隔这么远,居然一眼就瞧见了。
好清俊的一个人。风姿挺秀,如松如玉,可谓是郎艳独绝。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或许是因为她抬头望过去的视线,需要越过热气蒸腾的燃香鼎的原因,总觉得他那眼神里,藏着她看不懂的幽深。
没等她确认,霍老夫人已经慢慢走下石阶,要给他们这些燕大的学生分戴玛瑙佛珠手串。
霍家在燕京地位卓然,随行参寺的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虽没有到攀高枝这么势利眼,但若能得到霍家的青睐,日后在燕京也算是前途无量。
他们纷纷放好手中的乐器,往旁边的步道横跨五六步,依次站好。
她站的位置在最后一排,听着前方一声声“谢谢老夫人”,暗暗深呼吸一口气,缓解心里对陌生长辈的紧张。
学生们的心思,历经俗世沉浮的霍老夫人心跟明镜似的,一路过去暗自记下几个资质优秀的学生。
直到霍老夫人站在一个人面前。
霍老夫人打量了一番穿着无襟宽摆素白旗袍的徐涟涟,她的身上没有一点首饰,也没有任何香水味,只是浅淡的梨香沐浴露味道。
徐涟涟一直低着头,见霍老夫人给自己的手腕戴好了一串玛瑙佛珠手串,心里松了一口气,温和乖巧地说:“谢谢老夫人。”
只是话音已落,面前这位衣着雍容的长辈并没有放开她的手,也没有回应。
她刚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不知道哪里让对方不满意了。
垂在腰侧的右手紧张地捏住了裙摆,她抿着唇慢慢抬头。
见小姑娘缓缓抬起头,霍老夫人细细看来,眼神清亮纯净,不争不抢,温润乖顺,很合她的眼缘。
霍老夫人心中满意,便有意考量,笑眯眯地问她:“小姑娘今天穿得这么素净呀?”
徐涟涟睁了睁眼睛,惊地下意识挪动目光去找带队老师。
校方要求民乐团统一白色系着装,只是大家都各有心思,在简素的装扮上下一些功夫,比如霍老夫人会满意的妆容、首饰、礼服或西服款式……
这无可厚非,谁不想抓住平步上青云的机会呢,尤其是在燕京这样的地界。
只是徐涟涟对此无感,因为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留在燕京。
等毕了业,她就回老家苏市待着,要么在家里继续接一些配乐制作的工作,要么就去爷爷奶奶的戏馆拉二胡。
看上去是一眼望到头的平淡生活,也许旁人会觉得无趣,但是她很喜欢。
她并不想被注意,也不想出风头,所以专门挑了一件又素又不显身材的宽摆旗袍,化着非常淡的妆,盘发用的都是一根简单的祥云纹木簪,就想当个镶边的配角。
霍老夫人这么一问,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答,答的不好,倒显得旁人的特意装扮是心机重势利眼,也显得霍家此举有失得体。
先前老师只吩咐要规矩站好,礼貌回一句“谢谢老夫人”就行了,她处理突发状况的能力向来一般,当下有些慌乱。
她找了几秒都没看到带队老师的身影,但霍老夫人依旧笑盈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