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魔大战之前,穆霄亭作为师弟是那一批年轻弟子里修为最低的一个,也正是如此,他才没被允许跟着师尊师兄们上战场,留得了一线生机,但谁也没想到那场大战竟如此惨烈,全师门就留下了几个独苗苗,阮凌天夫妇又主动将掌门的位置让了出来,穆霄亭这个蓬莱掌门一当就是几百年。
他是相当勤奋的人,又始终把阮凌天当成对手,几百年来刻苦努力丝毫不松懈,但修行一道只靠努力是不够的,重要的是天赋,穆霄亭天赋不错,但真比较起来也绝对算不上出众,以至于他努力到最后也始终没有冲破破枢境的门槛。
十几年前,穆霄亭从阮凌天的信中得知他即将找到可以修复通天柱的赤龙涎,知道这件事如果做成了,阮凌天夫妇在修仙界的威望将更胜从前,届时谁都知道蓬莱有阮凌天,他堂堂掌门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穆霄亭当机立断,暗中跑了趟魔域,和早就有心扩展势力的乌墨达成了交易,向他借来一队魔兵,也许诺给他一些好处,将一批资质平庸没有背景的弟子偷偷送了过去,以供魔族修炼功法。
但穆霄亭还是小看了阮凌天,他不仅没有死在太阴界,还抱了两个婴孩来了蓬莱!穆霄亭心知绝对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一旦阮凌天回过神来,定能察觉到端倪,所以他在阮凌天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对他出了手,那时穆霄亭和阮凌天修为上差距很大,即使是对方重伤,他动起手来也格外费力,最后阮凌天是死了,可他带来的婴孩却被送走了一个,不知去向,穆霄亭也被迫闭关两月有余。
阮凌天虽死,留给穆霄亭的耻辱却是几月都挥散不去,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差点连重伤的阮凌天都没对付得了,就气血翻涌,恨到极致,想要变强的欲望前所未有地强烈,以至于他竟铤而走险,从乌墨那里要来了一份可以强行提高天赋增进修为的秘法。
魔族修习的功法都是诡谲血腥的,穆霄亭修为提升上去不久就意识到了这功法的弊端,他一脚踏入魔道,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那又如何?”穆霄亭眼神阴邪,半张脸上魔纹闪现,无论是神态还是做派都已经和魔一般无二,他自己却没有丝毫察觉,“世间强者之路那么多,我只是走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罢了,我仍是我!我是蓬莱掌门!”
阮梨手腕一震,一条火龙直冲云霄,龙爪朝着虚空狠狠一撕,笼罩在穆霄亭面部的魔气霎时浓郁起来,他抬起已经白骨化的左手,直接跟火龙交手,与此同时有股汹涌魔气拔地而起,恶沼从他脚下迅速扩散,所到之处一切都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阮梨冷冷地看着他,一面晶莹透亮的冰镜旋转着飞到穆霄亭的面前,将他此刻的模样照得清清楚楚——惨白的脸上遍布猩红魔纹,那些纹路不是死物,镶嵌在他皮肤里挣扎着扭动,越挣越深,好像深深地钻入了骨血之中。
他握了那么多年的剑被丢在地上弃如敝履,炼了那么多年的功法被诡谲阴邪的魔功取代,水镜里倒映出来的人哪里有修士的样子,分明是个不折不扣的魔!
穆霄亭神情恍惚,前一刻还狰狞凶残的白骨爪陷入停滞,被一直紧盯着战局的火龙抓住机会及时反击,踉跄着后退两步。
他衣发散乱,没有半点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掌门风采,神情在瞬间的恍惚后转而变得癫狂,喃喃道,“不可能——我不是魔,我只是修习了一本功法,我还坚守着师尊教诲,我怎么可能变成魔……”
一步错步步错,穆霄亭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只是修习一本功法而已,他不像乌墨那些人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严格控制着自己的私欲,他什么都不贪,只是想要安安稳稳地坐在蓬莱当掌门而已,他怎么可能会入魔道呢?
阮梨微垂着眼,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怜悯,怜悯却不动容,如同看着一个自我麻痹的疯子,“你早就丢了道心,入了魔道,穆霄亭,你走错路了。”
她重新拿起照霜剑,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无比坚定,那些张牙舞爪的魔气轻易就被剑风斩断。
她脚步很轻,却恍若重鼓敲在穆霄亭心头,他慢慢抬起头,眼里的情绪已经转变为了彻彻底底的狠绝,“我没有错,只要你消失了,谁都不能再说我走错了路。”
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怎么可能再承认自己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他绝不认输。
穆霄亭神智已经渐渐被欲望吞噬,呢喃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没有错,谁都不能说我错了……”
山下结界撑到极致应声而碎,与此同时,一声暴喝从天而降——“穆霄亭!”
凛冽如霜雪般的剑意随风而至,阮梨微微偏头,下一刻已被来人拥入怀中,她未语先笑,好似寒冬枝头绽放的一朵雪白梨。
“师兄。”
卫悯低声应了,眉头从一开始就没松开过,先是摸了摸阮梨的脸,又牵起她的手腕仔细探查一番,她体内灵力紊乱,但比他预料的要好很多,这让他无声松了口气。
穆霄亭的目光落在后方,阴戾偏执的神情有了裂痕,下意识想要去捡地上的剑,可碰到剑身的那一刻,这把从师尊手上交到他手中的剑竟然碎了。
他张张嘴,一点声音都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