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梨都做好了为伟大的骨将军收拢尸骨的准备,心想虽然拼的时候未必能分清胳膊腿,但能保证一个不丢,也不算辱没先人了,结果对方没有半点要散架的意思,看起来还结实得很,拖着大腿挂件·小美一步步朝阮梨靠近。
阮梨没有感觉到明显的杀意和煞气,也就没有躲开,疑惑地仰着头看了对方片刻,有点摸不着头脑。
“怎么还会动呢。”
难不成那引灵阵没有完全毁掉?
阮梨正想着,就看到卫悯旋身朝自己飞来,后面还跟着个神情憔悴魂不守舍的吕玉宣。
“师兄,”阮梨指了指还好端端站着的白骨骷髅,“它还能动。”
这不太合理啊。
而且也不好处理,阮梨苦恼地说,“他看起来没有攻击性了,但也没重新变成一堆,我们要怎么处理它啊?”
要是一堆散骨还好说,装棺入土就行,现在这情况好像怎么处理都不太合适。
卫悯也没想到,他往白骨骷髅方向瞥了两眼,鉴于自己没有相关经验,只能把当下能想到的解决方案说出来给阮梨作参考,言简意赅道,“拆了。”
它不自己解体,那就直接拆了。
阮梨心说师兄怎么比自己还不靠谱呢,张张嘴要反驳,已经有另一道声音先于自己传了出来。
“不可。”
“……”
阮梨张到一半的嘴又闭上,茫然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骷髅一坤鸟,哪个都不像是能张嘴说话的啊!
她没幻听吧?
卫悯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把她逃避似的视线挪正了,让她正视现实,“是它说的话。”
那白骨骷髅也配合地承认,“是我。”
阮梨:“……你是哪位?”
对方老实答道,“旁人都唤我一声骨将军。”
“啊,”阮梨点点头,“骨将军,原来你是骨将军。”
她呆呆地说,“我不信。”
都死了三百年了,都成一具白骨骷髅了,怎么可能还是那位骨将军啊?!
难不成真让吕玉宣把灵给引回来了?
“骨将军!”
显然吕玉宣对此事接受良好,之前那个大开杀戒的邪灵都能被他错认成真,更别说眼下这位真·骨将军了,他当即涕泪横流,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
是骨将军,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真的把骨将军找回来了,他不是神梦城的罪人!
吕玉宣一声高呼,所有人都从恍惚的状态中惊醒,神梦人跪地参拜,终于见到他们的信仰和精神支柱,只觉得苦日子就要到头了,有骨将军在,他们还怕什么?!
骨将军是神梦城的根,所有身体里有神梦人血脉的人都对他抱有极高的敬仰和爱戴,哪怕是异鬼也不例外,只是他的出现对异鬼来说却堪称一场灭族之灾,他无疑是站在神梦人那一边的。
一边是神梦人的兴奋大喊感激涕零,一边是异鬼的沉默死寂,骨将军站在这道分水岭上,已是白骨的脸上无法展露丝毫情绪。
他的声音也是平直而呆板的,似乎情绪随着血肉一并消失了,“你们求错人了,我是骨将军,却不再是神梦城的骨将军,我已不会再护佑你们。”
他生是神梦城的人,死后也守护了神梦城近百年,如今身躯化骨,容颜不再,那一抹藏在心中的执念也消散了,不再固执地将所有人的性命都背负到自己身上。
跪坐在地的神梦人们抬起头,迷茫而无措地看着这位曾经救下半座城池的将军,他们惊讶,他们不解,他们慌乱。
“为何啊骨将军!骨将军也要抛弃我们吗?”
“骨将军不是回来救我们神梦城的吗?”
“骨将军——骨将军——”
在这一声声呼喊中,白骨静静站着,直到那些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变为轻不可闻的碎语声,他如今已化为白骨骷髅,再不是那个传说中温柔良善的大将军,这些神梦人看得久了,也会怀疑。
“骨将军,你变了吗?”
“你还是那个骨将军吗?”
白骨听着他们的声音,语调毫无波澜,“我从未变过。”
他看着这些因为有自己当日的坚持才能有今天的神梦子民们,“我修道即为护佑我家园百姓,骨将军战一日,神梦城就守一日,我从未食言,如今我已完成心愿,不再做神梦城的将军。”
众人齐声大喊,“不!您永远是我们神梦城的骨将军!”
“求您,求骨将军垂怜!”
骨将军依旧稳稳站着,“我是已死之人,有如今造化不过是天道眷顾,你们看看我现在这副模样,我如今和异鬼有何区别?在你们眼中不都是异类吗?”
吕玉宣膝行向前,已然泪流满面,“异鬼怎能跟您相提并论?”
“为何不能?”
白骨沉声发问,“我和异鬼有何区别?你们和异鬼有何区别?他在你们眼中是异类,你在他们眼中就不是异类了吗?如此,我也可以说,在我眼中你们同样是异类,我们不同路了。”
这一声声如重锤,敲得人头昏脑涨,众人惶恐不安,还没想明白这话中含义,就已经感受到了骨将军对他们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