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轻笼,百花园四周盈盈暗香浮动。
内阁中,窗户大开,月色穿过林中墨竹在屋内留下一道道摇曳的疏影。一个傲然的身影临窗孑然而立,他着一身月白色锦袍,袍上用银丝线勾勒出繁复的花纹,隐隐约约似一簇紫罗兰的花影。
他手上把玩着室内的珍稀字画,打开一幅竟是一个绝色的清丽佳人,画上女子姿容俏丽,手上拿着一簇洁白的铃兰花,眉目含笑、眼波潋滟。他看着画上娇俏的小人儿,竟生出一丝莫名的熟悉之感。
漆黑的地板上四散着五彩的琉璃碎片。他右手聚集起点点紫色妖力,将地上的碎片悉数抹去。
几日前,他的原形被玄女拦腰砍断,就连剩在盆中的半截原身也差点葬身火海,还好一位宫中的老嬷嬷看出这件雕龙刻凤的玉器本是先天帝赐给青帝的上古圣器,只是被一时贪玩的毓灵拿来误作了花盆用,由此才将这圣物连同盆中半截的紫罗兰根茎一齐从玄火前救下,又安安稳稳地放回了青帝的内阁。
想到那位战神,他又幽幽地笑了。数月前,战神灭妖界首领于南荒。而他,便是凭借那紫色晶石的灵力而得以存留一魄,免遭莫邪剑形神俱灭的诛杀的妖神。具体来说,妖神的确已死,他只是妖神三魂七魄中仅剩的一魄而已。
这一魄掩身于紫色晶石中,一齐被战神带回天庭。他本想在晶石中多呆些时日,以便汲取更多的晶石的能量,待到形成之日便可修复受损的原神,重获妖力,奈何那战神绞尽脑汁地想要打开这紫色晶石,他只好竭力逃脱,偏偏又撞上了瑶池畔那株正在化形的野生铃兰花,许是她与那紫晶石颇有缘分,竟被晶石认作了主人,不仅帮她化形,还将妖力供她驱使,他也只能和晶石一齐呆在她的体内,后来他又被战神以精魂之气封印住,直到日前才冲破封印,又被毓灵那小仙子当成了花栽。想来也是有够憋屈。
好在他洪福齐天,历尽波折总算是恢复了原形和部分妖力,也是多亏了这战神的情根中蕴含的仙力,让元气大伤、濒临绝境的他重获生机。
妖神之魄捻了个诀,便疾速离开了天界这个是非之地。
三月十五,诛仙台。
接连承受了五日天雷酷刑的毓灵被抬上诛仙台,她还是着那一身已然布满血污的残破不堪的凤羽祥云袍,略显凄落地倒在诛仙台千年玄铁制的冰寒的地面上。
西王母神色肃然,端坐在正中央舒适的黄梨木制的椅子上,悠悠看着台上遍体鳞伤的花精。半晌,才道:“来人,废去她全身法力,斩断仙缘,午时三刻打入人界,永世不得重返仙籍。”
话音刚落,空中雷声大作,数道天雷应声劈下,道道直击毓灵的心口。
废去全部仙力,斩断仙缘,永不返回天庭。
这难道也是他的意思吗?就因为自己身上莫名出现了妖神之力?他也相信自己是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她如是想,便也这么问了,孱弱的身躯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这也是青帝的意思吗?”
“自然。”西王母余光扫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虚弱的身躯,留下这两个字,便转身离开了这血腥的屠戮场。
天雷道道击中她的胸口,直至午时三刻,她却再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全身的冰冷,只因她的心已然不再温热。
从天庭被抛入人间的那一刻,她的记忆渐渐消亡,往日种种,悉数忘却。
南岭以南,潺潺溪流畔,一株洁白傲岸的铃兰花迎风生长。它根苗稀弱,却努力饮露沐阳、向上生长,在南岭某处钟灵毓秀的荒山上默默修炼,期盼着有一天,它能化身人形,甚至修仙升天。
转眼间,几千年过去,尽管终日吸收这山岭间的精华之气,不知为何,它却仍旧还是一株小小的铃兰花。
天界千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万年孤寂的玉琼殿上,百花园中依旧荒凉如同往昔。
无数次的梦境中,这株小小的铃兰花都会梦到一个孤寂又清冷的身影,他仙资玉容、俊俏非常,守着那荒芜的百花园和一居偏室,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归来。时而它在梦中还会看到他俊丽的容颜终于绽开了舒缓的放肆的笑,他的身畔还有一位俏丽的着白纱绸裙的仙子,两人终日相伴,舞剑泼墨,好不快活。只是,她却一直看不清那位女子的脸,也就不知她究竟是何绝美容颜,竟能将这样一位她梦中的冷面仙君收服于翩然的洁白仙裙之下。
万年孤寂的仙君终于有一日竟实打实地出现在了它的面前!
铃兰花原以为是自己昏睡太久,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没想到这梦中的仙君竟真的来到了它居住的这片南岭的荒山之地。
半醒半梦之间,仙君朱唇轻启,它却全然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
只见神尊修长的指尖轻抚着它的花枝,似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右手轻点她娇嫩的白色的花瓣,花蕊轻颤,一阵阵神力便被注入它的体内,不知过了多久,它竟开始慢慢化形了。
“你是谁?为何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