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白府园林内,一树树的白樱连绵成云,远远看去,如入仙境,如坠云端。清风拂过,一片片椭圆的白色樱花瓣随风纷纷坠落,飘荡在院子里,传来丝丝花蕊的香。那花瓣擦过人的素帛衣袂,落在路过的人的头顶和帽沿上,坠聚在沾着露珠的青葱的草丛上,仿佛,也落在了远远观看者的心头间。
门窗大开,门庭前的檀木阶上,落座着一个落寞的身影,他右手一伸,从木阶上随意捞起一个半满的白玉酒盅,左手端着一只白玉杯往酒盅瓶口处送,右手微微一倾倒,透明的酒酿已溢出了杯子,他仰头一饮而尽。直至喝尽三四个酒盅,这才有作罢的态势。
几瓣樱花随着清澈的凉风被吹进了杯中,稳稳地落在晶莹的酒酿上,轻轻地浸润、飘荡在酒面。白陌涟也丝毫不见嫌弃,咧开嘴轻轻地自嘲般一笑,又豪放地将这杯中酒一饮而尽。
泪,滴在心间,不在面上。旁人,自是不可得见。
一个娇俏的身影从远处走来,身穿浅粉色的真丝绸缎裙,外面还披了层白色的素纱上衣。她步履轻盈,款款而来,所过之处,馨香阵阵,如花中仙子,从远方走来。
他知道,是她回来了。
终于,知道回来了。
他默不作声,只是闷闷地喝着一口口的小酒。耳朵,却竖了起来,哪怕微染醉意,也想听清楚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语,不想错过只言片语。
毓灵见他一清早便醉卧门口喝酒,也是不想说什么了,此刻清晨的风甚是爽澈寒凉,在这木阶前吹吹风,也正好给他醒醒酒。
只是不知,这醒了又喝,喝了又被风吹醒,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番滋味。都虞侯嘛,平日军务繁忙,偶尔闲暇时光喝点小酒解解忧愁,也可理解。
毕竟这世间人,谁人又不是愁肠百结?
醒后,还知道要继续振作起来,继续重整旗鼓,大步向前走就好。
醉这一时,无碍。
她体谅地笑了笑。一同与他坐在了木阶上。
清风送来白樱的缕缕幽香。她道:“这风,真凉。比仙岛上的山风还要令人清醒。”
他抬眼看了眼女子,嘴角略显生硬地勾出一抹略苦涩的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手上却把一直紧握着的酒杯放下了。
白陌涟淡淡道:“东城的事都了了?”
“嗯。”
“听说,是赵王爷亲自监督彻查的?”
“这案子不可谓不是闹得满城风雨,幕后的主谋已被收押,只待秋后问斩,他家客栈的名声已经臭了,被官府勒令关店,他的家属们不想成为过街老鼠,就陆续都离开汴京城了。”
“啪!啪!”男人一阵鼓掌,看得女子都有些懵了。
男子收起肆意的笑意,换上温文端庄的样子,又道:“赵王爷果真好手笔!他这番纡尊降贵,想来也是为了给毓灵小娘子分忧解愁吧?看来,还真是怜香惜玉呢。”
男人心中醋意横生,但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他的手上开始把玩着一截刚折的樱花树枝。
毓灵想了想,目光变得悠远,看着雪白的樱花林说:“这事儿毕竟也牵扯到了他金澜小筑,他的店刚刚开张,哪容得半点污名秽语沾身?何况,那贼人敢把毒下到了金澜小筑的酒窖中,怕是也早就活腻歪了。想来,赵澜之王爷也只是为他自己的面子,睚眦必报而已。我听雨轩,不过就是恰好沾了王爷的光而已。”
男人幽幽一笑,循循善诱道:“王爷的光这么好沾?毓灵娘子难道就没有继续沾一沾的想法?”
“那我得,凿壁偷光?”
霎时,两个人都笑了。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庭院的樱花林间。
漫天飞舞的樱花瓣中,她敞开心扉地说:“听雨轩是我一手创办起来的,里面饱含着我的心血。我虽是一女子,但也没必要依靠任何别人活着。我一人活得顶天立地,活得漂漂亮亮、问心无愧的,我也有自知之明,何必去攀那并不属于我的高枝儿呢?我不稀罕攀,人家赵王爷更是无心去收。那些流言蜚语,都和之前的听雨轩的酒酿毒死人的谣言一样,半分都信不得啦。”
是吗?如此,我心算是暂安了。
白陌涟终于丢下酒杯堆在一边,不再碰了。
她脸上的笑容清澈明媚,轻柔的声音响起:“怎么?与我随意闲谈几句,心中的烦扰之事是不是消解了几分呢?”
他的声音染着几丝倦懒,语调终于清明爽朗了起来,整理好心情,又开始转移话题:“咋地?你来找我,定是还有别的事情。不妨直接说吧。”
“那我就切入正题啦。”她摸了摸鼻尖,迟了半晌才开口,“我之前去找律音阁的妙寰姑姑,无意间听到她跟别人密谈,其中谈及琴艺高超者方可入‘紫荆阁’……”
男人淡淡一笑:“这才是你来找我,不,这才是你想进律音阁的真实目的吧。”
女子不言。
他的目光变得警觉和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