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他同往日一样去郊外樵薪,中途疲劳便靠着块大石头席地休息,日光正好,晒得他暖烘烘的。迷迷糊糊之时,依稀听得几声咳嗽,睁眼一看,原来正遇真仙。只听那真仙云里雾里说了一通,告诫他莫要贪恋凡尘,伤灵作孽,命里因果伦常,还说了些有关寻仙问道之语。
人一生中紧要之处莫过几回,全看选择。
“翌”自然也明白真仙这是一眼识中了他,山林自有野趣,但肉体凡胎之苦人人希以脱之。他立即定下决心要踏上修行一途,诚心诚意地拜叩天地,请求拜仙人为师。真仙师夫对他这便宜弟子十分慷慨,不仅传授了他天罡三十六变等妙诀,还传与他九转大还丹一枚。仙师飘然离去,他心中已有方向,自此苦修道行昼夜无时辍。在仙丹的加持下,不费多少时日,他便突觉三花聚顶而归根,五气朝元通透彻。翌就这样,顺风顺水得“功圆行满”飞升九重天之上。
“翌”朗然一身,足踏五彩瑞云彩,初登天宫朝金阙。天仙无论品级排班列纷,至沓来恭贺其飞升之喜,玉皇设宴会群仙,敕封元帅管天河总督水兵称宪节。此外,他还得赐一仙器——九齿钉耙,此乃太上老君,火德星君,六丁六甲与五方五帝等诸位大神共同打造,神威非常。一时间,“翌”的风光无人可出其右。
想到这,“翌”的心境不免有些复杂,他曾经也以为这等殊荣是自己勤加修炼、仙途坦荡的福报。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天真,天下惊才绝艳者众,他一介山野凡夫,若非那枚仙丹,怎会单凭短期的修炼就能位列仙班?能登上这九重天者,无不是人中龙凤,若非他这位好师父,又怎会在佼佼仙家中成为炙手可热的新贵,获得众人的青眼?
他心中自是对师父有无限的尊崇,“翌”踏入了师父的宫门,不知今日师父将他召来所为何事。
“快来天蓬,小红这几日肚子不大爽利,巧来你这几日轮休,得空便来替她顶个闲,给我这炉子扇扇火。”一丹炉后,一位身着卦袍的老者窜了出来,往“翌”手中塞了把蒲扇,自个儿躺到一旁躺椅上歇着去了。
“师父这是几日没休了?”“翌”乖乖接过蒲扇,颇为娴熟地干起了炼丹房小童干的差事。虽说“翌”一飞升就位列仙班,位居北极四圣之首。但他确实不是个忘本之人,起初时常偷摸到他师父处,干些无关轻重的活计。几日后,师父却嫌他碍眼,命令他无事不得前来。如此以来,师徒二人倒是甚少碰面。
“这丹需得八八六十四日,如今才过半数。”师父摆了摆手,合眼打起了瞌睡也不再理会他。
如此几日,除了有人前来通传一些事务,“翌”稍微走开一下,其余时间皆苦守在丹炉旁。若按以前,闲来无事之时,守上个一年半载自然都不在话下。但他此时心中另有牵挂,前几日刚爽了约,他心道好好同人解释解释,正心想着备一份什么样的礼物赔罪,这手上摇扇的劲头不自觉就使大了些。要知道他可是神力傍身,顿时炉子便隐约冒出了些焦糊气。
还没等及“翌”做些什么补救,师父便不知从哪窜了出来,赶紧稳住了丹火,分出一缕仙力进炉护住丹药。“翌”自知犯了错,内心忐忑,不期然,师父却一脸嬉笑着将他望着:
“乖徒儿,怎地在我宫中几日便坐不住了?莫非意马尥蹶,心猿啼叫?”
“徒儿内心不定,失手犯了错。”他低着头不敢与其对视,怕被师父看出什么端倪。
“为师近来可听说你与月宫中一位霓裳仙子走得颇近......”
“翌”一听此话,悟了,师父这是在这等着他呢。这神仙间结为仙侣一事,只要合规,也无甚稀奇的,索性坦坦荡荡向师父承认了:“徒儿...心慕于广寒宫中的嫦娥仙子......近日确实与她多有来往,但所行都是君子之事,绝无逾矩之举。”
“是么。你二人是何时相知的?”出乎意外的是,师父点了点头,竟无半分意外之色。
“三月前的宫宴上,欣赏了仙子一曲霓裳曲。”谈及此事有些害羞,他简略答道。
“缘之一字......看来为师得向你朝天帝求人喽。”师父啧啧叹了一声。
“师父莫打趣徒儿,这结为仙侣一事不可儿戏,徒儿也需得征得仙子属意。”面对师父的打趣,“翌”一脸正色。
“随得你们,对了我这有一棘手差事,需得你帮我琢磨琢磨。”师父摆了摆手,话风突转。
“师父请讲,徒儿愿为分忧。”
“你可知西方灵山释迦牟尼如来佛的二徒弟金蝉子?”师父拿着蒲扇坐上那老旧摇椅,看起来颇为悠闲。
“只知其名,不曾与此人相识。”对于这稍显陌生的名字,“翌”微微一愣,沉吟道。
“这金蝉子确实不简单,金蝉脱壳乃再生之术,生而复转即为长生。其未来注定要被贬下界,历经肉体凡胎之苦,重上西天。”
“师父你是说,金蝉子会以凡人的身躯重修佛体?”
“非也,此中自有玄机。”摇椅的咿呀声停住了,其上之人眉头紧锁。
“师父所言棘手之事,就与这金蝉子有关吧。”“翌”察言观色,也不再追问内情,识趣地递出话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