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话音未落,季晏脸色一变:“不好!他们要去开城门!”
近十年,因为开通互市,边城的城墙和城门经常进行修缮维护。
方成章来了之后,更是年年亲力亲为监督这项工作,因此边城的城池比西北其它的城池都要牢固——这也是王将军哪怕知道蛮子大军逼近,依然敢抽调人手去对付劫持侯夫人的蛮子的原因。
但这一切的依仗,都基于边城牢不可破这点。
一旦城门被破,蛮子的骑兵冲入城内,后果不堪设想。
季景喘着气,一面用力爬上马背,一面用手指着季晏和林槿安,冲护卫首领道:“如果情形不对,就护他们出城……”
季晏松开缰绳,伸手准备将林槿安从马背上抱下递给护卫:“你留下,我去。”
“你发什么疯!”
“你死了,他们能活?城破了,谁又能活?”
季晏表情冷然:“六哥,你当然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边城……”他的声音猛然压低,仿若自言自语:“只有怪物,才能对付怪物……”
话音未落,就见林槿安双手猛然扯住了他的衣领,十指指尖泛白,眼神似乎有些茫然,但又带着股莫名的执拗,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们别想抛下我”这几个字。
季景被那一声六哥喊得愣了一下,却又马上反应过来,吼道:“听话!”
季晏根本不理会他,只低头同林槿安对视了片刻,忽然脸上露出一抹无所谓的笑意:“生死有命,既然你坚持,那便听天意吧——”双腿猛地一勒马腹,疾驰而出。
季景彻底抓狂,他用力一抹脸,扬鞭打马,破罐子破摔:“行吧,无论生死,小爷都陪着你们!”
季景一行人驱马赶到城门口时,天上飘起了雪花。
东城门的守军数量并不多,如今已是全数出动,但仍拦不住这一行北蛮人。
守军们都被两名紧那罗并数个蛮子们拦在一侧,剩余两个身形最为高大的紧那罗则占据了城门绞盘那一块空地,正在推动绞盘。
绞盘沉重,即便以两名紧那罗的巨力,也只能让它缓缓转动。
沉重的城门虽然看似巍然不动,但连接城门与绞盘的铁链已经绷紧,再多转一圈,城门便会开始上升。
季景眼见情形危急,来不及下马,举弓便向着那推动绞盘的两个蛮子射了过去,却发现他射出的利箭对他们而言根本无关痛痒。
季景抽刀驱马前冲,冲着身后所剩无几的护卫们大喊:“拼了!”
在他身后的季晏却勒停了马匹,长剑出鞘。
那剑身在火光下竟是漆黑一片,纵身一跃,后发先至,比季晏纵马的速度还要快,眨眼间越过混战的人群,剑尖直指推动绞盘的紧那罗背心。
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但原本低头推绞盘的紧那罗居然一人抬起了头——正是先前差点将季景一刀毙命的那人,他松开手中的绞盘,回身拔刀,面上也没了先前面对季景弓箭时的漫不经心。
季晏一剑斩下,紧那罗大喝一声持刀相迎,身形猛地一沉,挥刀回砍,两人刀剑相撞数次,季晏借力后退落地,脸色在火光下显出几分苍白,相比之下,紧那罗却是毫无动容,随意甩了甩刀身,冲着季晏比了个“再来”的手势。
季景看得心下焦急,却想不出什么法子。
他驱马同护卫们想要从拦住他们的紧那罗和蛮子们手底下冲过去,一面大吼:“这怪物有什么弱点?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
林槿安坐在不远处的马背上,她紧紧抓住马鞍,颤抖着双唇,额头汗如雨下,脑中剧痛如刀割——先前那场打斗血肉横飞,引得她旧疾又犯,整个人几乎要晕厥过去,却凭着心底一个念头勉强支撑了下来:若是昏过去,又要被抛下了!
这让她忍过了一波又一波的疼痛,恍惚间,她又回到了那个晚上,也是血肉横飞,是谁在她眼前被——
有什么景象要从被掩埋的记忆废墟中浮现,心底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说:不要再想,不可以再想,把这一切都忘了……
直到季景那句怒吼刺入耳中……紧那罗,她曾在哪本书上见过,她记得的……
毕竟,父兄经常称赞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林槿安,你必须想起来!
季景在马背上用力格开一把弯刀的攻击,不防背后一股劲风袭来,他毫不犹豫扑身下马,就地打了个滚,避开要害之处,肩头却仍被砍了一刀,顿时血流不止。一名护卫冒着危险上来为他挡下一名紧那罗的攻击,季景一面喘息一面叫:“拖住!等援军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在喊:“咽喉!”
那是林槿安,她脸色惨白,仿佛从什么噩梦中醒来,嘶声力竭地喊:“弱点……是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