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帝六年,安分了五年的卫国联合北荻再起兵端,十万大军踏过千肆关直逼渭水,卫军兵强将勇行军迅捷,利剑直指大陈京都。
整个京城笼罩在恐慌之中,上至少年天子下至贩夫走卒无不惶惶,若是渭水失守,京都再无屏障,国将不国。
就是这么个要命的时候,一辆不显眼的蓝帷幔马车停在了北郊避暑行宫兰锦园门口。
早些年,兰锦园除了夏日暑热皇帝偶尔过来小住,平日里守卫十分的稀松平常,直到三年前,长公主小产后,镇国侯清慕过来闭门修养,他一住就是三年,架势摆的比他那位小产的夫人还足。
清慕身份尊贵非常,他承爵以来南征北战数年,战功赫赫,而且,他还是今上嫡亲的姐夫,是以自他住进来,兰锦园壁垒森严防守严密,连只血统不纯的蚊子都别想飞进来。
这会停在门口的车夫五十多岁,面白无须,生的白胖滚圆十分和气,他从袖间掏出一块令牌,侍卫见了,忙开了门放马车进去。
若是有常在宫中走动的人在这,必定认出这位车夫是御前侍奉的太监总管程居春。
马车一路行到主院,程居春下了车,低声向车内道:“长公主,燕大人,到了。”
门帘撩起,先出来的是一个广袖长衫的男人,这人立在原地,无动于衷的看着因为没有矮几不方便下车的长公主殿下,一点为人臣者为君分忧的眼力劲儿都没有。
好在此时长公主殿下也顾不得这位燕大人,向来最讲究体统的皇家贵女纡尊降贵的踩着小太监躬起的脊背下了车,面色不虞:“侯爷呢?”
她下颌微扬,凤眸波光流转,十足的明艳逼人。
院中伺候的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侯爷在书房。”
不怪他怕,这二位是出了名的怨侣,打从那位身强体壮的侯爷住进来“修养”,连圣上都过来探望了一回,唯独不见这位公主来探过“驸马”。
程居春这老太监最会察言观色,吊高了嗓子在一旁训斥:“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带路!”
说是带路,其实没几步远就到了,引路的小太监苦着脸上前敲门,掐着嗓子小声叫唤:“侯爷,侯爷···”
从门缝传出一声笑骂,声音清越:“叫魂呢,进来。”
许是屋里人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愉快,长公主这回不等人伺候了,上前一脚踢开门,气势汹汹的闯了进去。
书案前提笔作画的人身形高挑,因不曾抬头,便只能看见他眼尾拖出一抹上挑的弧度,平添几分多情。他手上动作不停,笑道:“毛手毛脚的,后面有鬼撵你?”
“······”
半天无人出声,他终于舍得把眼神从一只爪子托着腮睡在美人靠上的黑猫身上挪了过来。
真正的美人立在三步之外,面无表情的瞪着他。
镇国侯的表情一瞬间活像见了鬼。
镇不镇的住国暂且不论,眼下这情形,长公主他是绝对镇不住的。
清慕撂下笔,目光在几个人中间转了一回,连最后的燕大人都没落下,他一本正经开腔:“公主,你另寻了新欢还带来给我瞧瞧,未免欺人太甚。”
沈昭华也在打量他,三年不见,这人好像又变成了没成婚之前的纨绔小侯爷,嘴里没一句正经话。
沈昭华最恨他这副模样,闻言竟一时忘了亡国灭族的正事,她嘴角生拉硬拽的扯了扯,嗓音轻柔:“侯爷竟也知道欺人太甚四个字?”
清慕不答这话,自觉十分善解人意:“公主是来给我送休书的?”
“我休了你你就自在了,是不是?”沈昭华冷笑:“你休想!”
清慕叹了口气,诚心诚意的说了句:“微臣不敢。”
可惜长公主认定了他满肚子狼心狗肺,并不稀罕他的诚心。
沈昭华讥诮道:“还有你不敢的事?”
燕大人实在听不下去了,渭水畔敌军虎视眈眈,这对夫妻还有闲心在这没完没了的打情骂俏,他只得出言打断:“微臣工部尚书燕明臻,见过侯爷。”
清慕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其中包含但不限于野男人好大的狗胆老子弄不死你之类不宜宣之于口的愤懑。
燕明臻硬着头皮装作没看见镇国侯的威胁,冲沈昭华低声道:“殿下,正事要紧。”
清慕插嘴:“什么正事?”,他挑挑眉,懒洋洋道:“我正修养着呢,什么正事也别找我。”
沈昭华面色更难看:“你在这一住就是三年,准备一直呆到死?”
清慕混不吝:“我在哪都是混吃等死,在哪都一样。”
沈昭华胸口闷痛,掩在袖中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活成了什么样子?老侯爷戎马半生封侯镇国,你呢?”
这话有些专门揭人短的意思了,清慕对老侯爷有敬重有怨愤,独独少了几分濡慕,看似无欲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