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鹖旦不鸣。
日子一天比一天更冷,药坊众人都换上了御寒的冬衣。
从前稍薄些的衣物都要洗净晒干了放回柜子里,不然等再拿出来的时候就该泛黄了。
杳纨正在院子里洗薄被褥。
洗一会儿就要搓会儿手。因为太冷了,时不时还要放在唇边呵口气。
这时阮东家踱着小碎步从前堂那儿过来了。
“丸子,洗东西呢。”
“是啊,趁着阳光好赶紧把这些洗了好收起来。”
杳纨手上的活儿不停。春城多雨,难得今朝日头好。
“噢~”
然后杳纨就注意到阮东家在院子里转悠了好几个来回。
疑惑道:“东家,你是有事找我吗?”
阮沚脚下一踉跄,“没啊。我就是在里头坐得有点累了,出来活动活动身体。”
杳纨点点头本不想再理会他,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东家,谢谢您替杉杉考量。”
“客气。”
又见他匆匆跑离了后院。
杳纨看着他有些心虚的背影莫名其妙,他这是又怎么了,她就是想谢谢他替杉杉思量得很周全。她也是那日见章大夫在查看近一月的病人药方备份,便多嘴问了一下东家给沈宋夫妇的药方如何。
也不能怪她不信任某东家,这不是保险起见嘛。
章大夫从一打纸里找出了两份字迹狂放的药方,瞧了瞧,“阿阮脑子有疾,但是开的药方我还是放心的。沈掌柜的药方上只是些固本培元的补药,沈夫人的倒是需要好好调理一阵子。不用担心。”
杳纨听着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但她又说不上来。直到昨日她坐在银杏树下剥花生仁时才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东家要给没什么毛病的又安也开一副药方。
这世道对女子多有不公,尤其是在子嗣的问题上。若是因为女子的关系才导致多年无所出,那么她面临的可能是婆家的刁难,甚至是休弃。
东家不了解又安家的人其实是极温和厚道的,断不会因为这事为难杉杉,所以他有这样的考量已经很是难得。
她只是有些意外。
晚上吃完晚饭,阮沚匆匆忙忙地回了屋。就像后头有人在追他似的。
章大夫看他仓皇逃窜的样子觉得好笑,于是对着杳纨说话时脸上的笑意也还没褪,“丸子,我把他们送来的新布料和棉花放你屋外了。”
最近章大夫发现她不仅会做饭,女工也挺不错的。
那天看她给自己补的那件衣服上的针脚细密整齐,于是随口问了她。她答说可以再做些新的布袋,针灸针包之类的。
真是颗有用的丸子。
章大夫颇感欣慰。
洗刷收拾完毕,杳纨也回了屋。睡前她还想研究下那些布料。
翻看早早抱进屋的布料时,突然瞥见里头还藏了一罐纹饰别致的药罐子,上面还贴了一张红纸,还用遒劲洒脱的笔墨写了几个字。
桃花膏。
滋养护手,可治冻疮。
这章大夫还真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杳纨忍不住嘀咕:阮东家真是有福气。
于是去灶房拿热水泡了手后细细在手上涂了一层便进被褥睡了。
她很快就入了梦。倒是楼上的爷儿翻来覆去的一直睡不着,不停地将床弄出些动静来。
吱呀呀地把隔壁的那位吵醒了。
章大夫叉着腰外头敲门,难得他有一日也失了风度。
吃穿住行都可以将就,但打扰他睡觉者杀无赦。
“干嘛?”
阮沚一开门就看到面色青黑的章某人。
章大夫没好气道:“是我该问你干嘛。大晚上的能不能消停点?在床上折腾什么呢。”
阮沚一把搂过他的肩,“来来来,正好你没睡。陪我聊会儿天。”
章大夫突然觉得自己来错了。原本他翻几个来回估计也就消停了。现在这算是自投罗网吗?
“我要回去睡觉。”
“不要睡啦,陪我聊会儿嘛。”
章大夫放弃挣扎,“聊什么?”
阮沚眼睛一亮,就欲起身,“你等等,我去烫点酒再拿盘花生米。”
“你还知道怎么烫酒?”章大夫奇道。
阮沚一把拉起他,“……不知道。走走,你帮我生火去。”
有了章大夫的帮助,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火也就生起来了。
可谓艰难。
二人各披了一件厚厚的大氅靠在火炉边上对坐饮酒。干柴被温暖的火苗舔舐得噼啪噼啪作响。
不知是被火光映的,还是喝了酒的关系,阮沚的脸分外红润。脸上还带了点迷蒙的笑意。
“这两天我看那吴昭老来找你,不是你家中有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