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绑着两页小舟,颇有意境,一看便知是处富贵人家的消遣。
长露跟着谢从安往一处高坡行去,直至坡顶才见前头一片茂密竹林。因时节不对,竹子有些颓黄之势,七拐八拐后,其后一座腾空而起的竹楼忽然显现,不同于那片颓黄,整个楼宇青翠欲滴,如同玉雕一般。
走在前头的谢从安忽然回头道:“这园子的主人唤做绿珠,你如今替了她在,有事只管吩咐便是。”顿一顿又道:“你宿在此处,日常无人来扰,只有一样,不得随意出门。”
这一路行来,长露早已打消了敌意,此时听了这话更是恭敬行礼道:“长露的性命便交于小姐手上了。”
谢从安依旧是微微一笑,领她拾阶而上。
本以为这竹楼雅致清素,没想到入内竟是满目的古玩鲛绡。那奢侈嚣张的腔调与长露身上这浮夸妆相极其相衬。
她看的一时愣住,又有些感慨。
谢从安示意她坐下,“当日之事究竟如何,你现在可以说了。”
长露计较一番道:“秋贵妃不过是个舞姬出身,平生也并无势力帮衬,谢小姐为何会想知道这里面的故事?”
“为个朋友。”
谢从安轻描淡写,目光落在长露叠在膝头的花袖上。
长露将缴做麻花的手指往里收了收,佯装无意道:“宫内的朋友?”
谢从安笑了,左右无事,就陪她继续过招。
“怎么,连我的朋友也好奇,难道你也想认识认识?”削葱似的指尖在桌上空点了点,透出了主人的不耐,“这荷风小筑记在绿珠名下已有十载。若此事处理的顺利,绿珠便是换做长露,于我也并无区别。”
对上她的目光,长露有意试探道:“小姐的意思是说这庄园和绿珠的身份便是送我安身保命的吗?”
“安身可以,至于保不保命……”谢从安又是一笑,“的确不大好说。”
“小姐说笑……”
长露终于明白了这个交易的重要,有些后悔跟来,又心知自己别无选择。
谢从安忽然抬眼看她,嘴角噙着最后一丝笑道:“我还以为惜命的人是最懂事的……”
“小姐莫要动怒,”长露慌了神,直接站起来陪着笑。事到如今她哪里还敢再对谢从安试探底线,直接将旧日那番故事娓娓详述而来。
荷风小筑中幽静难言,连偶尔一身虫鸣都显得四境空幽。
当谈话结束,长露将人送出屋外,只见楼下两排举灯的侍从静静而立。
夜风偶过,连衣袂声响都鲜少听闻,无法估算这些人在这处候了有多久。
瞧着那琉璃灯盏中明亮的光,她刚才有了几分安定的心又忍不住忐忑起来。
这位谢侯府小姐的身份,她开始并未猜到。
传闻中的那位嚣张跋扈,性格乖张,与眼前人毫无相似,实在是让人拿捏不准。可如今她已将事情都交代完了,不知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在等着自己。
……若被交给皇帝
……背弃其主……必然是要被杀了的。
心里的慌张似墙边的野草四处疯长,须臾便将那高墙覆满。
一双细软的小手忽的搭上她手背,冰冷透骨。
夜色中的谢从安毫无烟火之气,看去恍惚似是个折子戏里的假人,白玉为骨,萤石为心。
那假人微微笑了笑,对她似有安慰之意,“夫人早些休息,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长露立在竹楼栏杆处,目送一队灯火渐行渐远。
行入竹林之前,底下忽的转头又是一笑。那笑容美则美矣,却让长露汗毛竖立,愣在当场。
她忽然就明白了方才的那几句对话。
荷风小筑即便是给了她,不听话,绿珠夫人便仍是长露夫人,死罪究竟还是逃不过。即便是做了绿珠夫人,有这华服美室,惹了她仍是随时会被抛弃的卒子。
听话,也不过是换个牢笼罢了。
长露暗自咬牙。
只是比起大内监牢的凄苦,比起葬送性命的一刀,她还是宁愿选择被这繁华禁锢。
苟且偷生也不错啊。
袖中的双手再次握紧,长露压下心头翻涌的恨意和不甘。
众所周知,谢侯府便是当年的定国公府,虽然忠义侯为人低调,但他这姓氏已注定了举足轻重。
谢家若当真牵扯进那件旧事,说不好是福是祸。她此刻不敢随意妄为,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高处视野极佳,轻易便能将四周景色收尽于眼底。
点点星火遥遥铺向来时入口,粼粼水光处便是方才路过的风荷苑。
此时夜色已浓,整个院落中却灯火通明,丝毫不妨碍欣赏这风荷小筑各处景色。一看之下,长露方知荷风小筑并非它名字一般精致细巧。地势之大,令人心惊。
这般的地界,夜间燃起如此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