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人来人往的主街之上,一架华丽的马车正在前行。
车内坐着的人眉头紧锁,双手握拳,怀里抱着一叠捆绑结实的油纸包。
三司会审已经忙了有三四日,不知小姐那里眼下如何,是否安好。
困在心事里的茗烟都没发觉马车停了下来,直到外头有人提醒才捧着怀里的纸包跳了下来。
这几日,聚在午门看热闹的已少了许多,茶摊那处的几个人倒还是不变的面孔。
想起凤清大人的提点,他在心里默默的骂了几句,
本次审理的大案因涉及天家,又非一日决断,刑部便派人在邢台边上支起了临时的大帐。外头皆由侍卫们守着,将看热闹的百姓都拦在了十里开外。
这样无非是想着远了看不清,便能少些人来。可惜才不过半日,不知哪里又有新闻出来,说是瑾瑜公子和谢跋扈的绝色侍郎都在此处,聚集的人一下子暴涨,其中还混入不少女扮男装的。
茗烟在人群中被推来搡去挨了好几脚,总算全须全尾的出来,小心看了看胸口护着的点心包,又看了看面前歇息的华帐,叹了口气去扯衣衫,又跺了跺脚上的浮灰,这才低头走进去。
帐内的小隔间里,谢纸躬身站在桌旁正苦兮兮的笑,“公子还是吃些东西吧。”说罢见了进来的茗烟如见救星一般,慌忙迎了上去。
不怪他如此。小姐这才走了几日,公子忽然就瘦了一圈,几乎不怎么吃喝,就连话都少得很。若是等小姐回来见到,必然是要罚他们几个照料的倏忽。
座上的郑和宜依旧对着一本卷宗,毫无反应。
茗烟递过点心示意谢纸去解,强装欢喜的模样道:“方才想起东街恒慈点心铺子的老师傅回来了,就赶去买了些回来。小姐嘴刁,独爱他们家的几样吃食,想来滋味是真的不错,不过这位点心师傅今年休息了不短的时候,公子不如替小姐先尝尝,看这味道可曾变了?”
这下郑和宜总算有了反应。目光从卷宗上移开,也算让两个小童心里一喜。
二人的手忙脚乱的解开点心包捧了过去,郑和宜却在想那个日日操心自己该吃什么的人在干什么。
不知她这一路可曾顺利,事情又办得如何……
复杂的心绪让他不自觉的凝着一旁揭下的油纸发愣,待觉察到失态,忙端起手边的茶盏,递至唇边又顿了顿,莫名问了句“可有信来?”
瞧着对面茗烟那似悲又喜的模样,谢纸揣度是他没听懂公子的话,便抢着回道:“小姐走的急,算着应是刚到康州地界。待安顿好了,自然会写信回来。”
茗烟听了,瞬间冷了脸色,对他抬手要打,谢纸被吓的几步退了出去,忙着找补:“小姐会突然在这种时候去康州,必是有要紧的事务耽搁不得。不能写信也是好的,这样早日忙完了便能早些回来。”
他说着去瞧公子的脸色,越发的小心,直等着公子点了头,心才算重新落回了肚子里。
这话里的意图郑和宜怎会不知,他不过也是借着忙碌不去细思两人之间的古怪罢了。
这几日总是控制不住的想起她古灵精怪的模样,忍不住想知道她如何了,是不是还在伤心,想知道自己能再帮她做些什么,想她是不是还在怪自己回来迟了,没有陪在她身边……
最想的还是她若能跟自己说上几句话……哪怕是只字片语也好……
郑和宜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茶盏。
茗烟捧着点心,瞥了眼已经溜出了帐外的谢纸,颇为无奈。
面前忽然伸过一只手,捻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
看着郑和宜吃进去后微微点了下头,茗烟差点哭出声来。
他忙换着花样说起谢从安对这些点心是如何的喜爱,说着不免就言辞夸张起来,说的她口味如何奇怪,偏好什么样的吃食。只想哄着让公子再多吃几口。
见主子终于肯吃上几口东西,茗烟跟着心头一动,又生了想法。“公子,茗烟有话想说。”
郑和宜轻嗯一声,他大着胆子道:“公子不如写封信给小姐,让她知道家中安好。小姐当时走的匆忙,府中还在大丧之中,如今也过了几日了,咱们院子里如何,想必她也是记挂的。”
茗烟的意思郑和宜怎会不懂。
不过她走前将侯府上下都托付给了凤统领,忽然间这样安排,不知是不是谢家三阁有变。毕竟谢家自来有族中的影卫兼顾守卫和传讯之职,会让她在这个时候不顾言论的离开长安,想必是真的出了棘手的事。
如此一想,他是不是也的确该报一报平安?
郑和宜盘算落笔,唤起谢纸伺候。
眼下的三司会审却不知该如何对她讲述……
昨夜凤统领来领人,在几位讨论案情记录的大人身侧来来回回兜兜转转。
谈及此次围猎,大人们无不叹息,凤统领却对着澹澹明月没头没脑的叹了句“狂风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