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总督…’’
及至亲耳听见身旁的天子道出了真正意图之后,心中惊疑不定的司礼监秉笔王承恩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难关天子坐视内阁首辅李国普饱受争议而无动于衷,其身在紫禁城暖阁,心思却放在了千里之外的南直隶。
本以为天子已是将昔日的‘‘陕西民乱’’忘在脑后,但如今来看,却依旧耿耿于怀,心中对于在其中扮演着幕后黑手的东林党人及南方勋贵仍是心存芥蒂。
坐视朝野中的御史言官‘‘上蹿下跳’’,甚至暗中从背后推波助澜,将蓟镇总督刘诏推出,默许东林叛徒阮大铖弹劾眼前的内阁首辅,都是天子有意而为之,其目的只是为了隔断首辅的退路,将其彻底绑在自己的战车之上。
想到这里,司礼监秉笔先是满脸敬畏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天子,便是规规矩矩的低下头颅,心中叹息不已。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天子的帝王心术却是如此成熟,实在是让人敬畏。
‘‘陛下…’’
约莫半柱香过后,心神大震的内阁首辅李国普终是逐渐恢复了些许神智,其略显疲惫的声音也是在暖阁中响起。
虽然天子没有明说,但他却是明白了其言外之意,无非是打算以心腹臣子,坐镇南直隶,总督漕运。
可漕运作为贯通大明南北直隶的关键所在,其中掺杂的势力可谓是错综复杂。
不提本就崛起于苏州府的东林党,光是这满朝文武,谁家府中没有几门生意,皆与漕运息息相关。
朝中大臣尚且如此,那些与国同休的勋贵们及分封在各地的藩王们就更不用说。
那东林党人之所以能够牢牢的漕运总督一职握在手中,除了朝野间的‘‘独领风骚’’之外,更重要的是,能够平衡大明朝各方势力之间的利益平衡。
若是漕运总督一职落在天子心腹手中,李国普几乎可以断言,一场大刀阔斧的改革便是随之而来。
这些隐藏在漕运背后的既得利益者或许不敢与天子计较,但对于他这位内阁首辅定然不会手软。
日后说不定会有一场更大的风暴在等着他,毕竟漕运可不仅仅影响东林党及南方勋贵…
鱼龙混杂之下,就连朝廷对其也是没有太大的掌控力。
几乎是下意识的,内阁首辅李国普便想要出声推辞,目光中的惊疑更甚。
这便是‘‘投诚’’的代价吗,未免有些太大了。
‘‘朕听闻,南京城的勋贵们因为远离权利中枢,常年作威作福,蔑视朝廷,不服王化…’’
‘‘既如此,空缺许久的南京守备太监一职也该重新设立了…’’
无视了身前一脸惊恐之色的首辅,案牍后的天子缓缓起身,自顾自的行至另一侧的大明疆域图,一边轻轻摩挲着,一边若有所思的说道。
宣德年间,为了掣肘南京城中的勋贵,故于宫中选派一心腹宦官坐镇南京,称为南京守备太监,与统领南京城外大营的南京守备分庭抗礼。
因为这些自深宫而出的太监对于南京勋贵们来说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刀,故而在多方角逐下,此职位并没有形成常例。
上一位南京守备太监,怕是还要追溯到万历朝。
‘‘陛下,此举是不是…有些激进?’’
沉默许久,内阁首辅李国普于心中默默斟酌了一番用词之后,方才有些犹豫的说道。
漕运总督节制漕军,南京守备太监监管南京城外大营。
天子轻飘飘的两句话,便是通过两个人选的任命,对南直隶最为重要的军权产生了威胁。
南方那些勋贵及东林党人之所以敢肆无忌惮的串联在一起,甚至在‘‘陕西民乱’’当中扮演了推波助澜的角色,其根本就是驻扎在南京城外的十万将士。
这些人笃定,紫禁城中的天子不敢冒着南直隶生乱的风险,对他们下手。
‘‘呵,爱卿忠心耿耿,为我大明尽忠职守,却被朝中御史弹劾贪赃枉法…’’
‘‘甚至就连涉及皇位更迭这等大事也是言之灼灼。’’
‘‘爱卿觉得,这些乱臣贼子的眼中,是否还有朕这个皇帝?’’
‘‘朕是觉得,在这些人眼中,爱卿和朕,都是任由他们操控的木偶!’’
说到最后,一直风轻云淡的朱由检终是变了脸色,其凌厉的咆哮声也是响彻在整个乾清宫暖阁。
放眼历朝历代,诸如东林党这般为了了一己之利,将王朝命运及百姓生死不放在眼中的‘‘乱臣贼子’’也是极为少见,怕是只有唐末那些随意弑杀皇帝的宦官相比。
甚至,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正人君子们与昔日那些随意弑杀皇帝的宦官们在某种程度上都是一丘之貉。
毕竟,这大明朝‘‘英年早逝’’的皇帝可是不在少数,比如他那位因为落水而药石头难医的皇兄…
‘‘陛下觉得,该以何人坐镇南京?’’
像是被天子慷慨激昂的话语所打动,本是犹豫不决的内阁首辅竟是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倒不是他怀疑天子的能力,实在是两百余年的传承下来,那些勋贵及达官显贵早已将南直隶经营成铁板一块,非寻常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