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九,深夜。
强忍着浑身上下传来的酸痛,于城中巡视了整整一日的\"大金智囊\"范文程终是在几名侍卫的搀扶下回到了城中的\"巡抚衙门\"。
此地曾在沈阳及辽阳先后落入他们大金之手后,短暂作为\"辽东巡抚\"的经略衙门,待到广宁城也沦陷之后,此地便成为了历任\"广宁驻守\"的居所。
前几日,\"施吾理额驸\"佟养性于锦州城外殉国,范文程作为广宁城中身份最高之人,自是理所当然的\"入主\"此地。
在过去的几天中,一向镇定自若的范文程可谓是提心吊胆,生怕明廷会趁虚而入,一举夺回脚下的这座辽东重镇。
为此,范文程甚至衣不解带,一连数日的待在城头之上。
及至今日,被他强行派遣出城刺探军情的\"夜不收\"终是有消息传回,锦州城中的官兵并没有异样,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厉兵秣马,整军备战。
闻讯,范文程一连多日紧绷的心弦才算松了下来,也终于离开了干湿寒冷的城头,回到了城中舒适的府邸。
但与外人想象中的\"呼呼大睡\"所不同,回到了府邸之中的范文程并没有进入梦乡,而是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中,身躯剧烈的颤抖着,瞳孔深处也满是惊恐之色。
奇耻大辱!
一向自诩为\"大金智囊\"的他竟在锦州城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败,幸亏他留了个心眼,见势不妙,提前溜之大吉,这才侥幸留得一条性命,没有像愚笨的佟养性一样,命丧当场。
而自己之所以能够\"全身而退\",也是因为自己在最为关键的时刻,扮演了大金最为鄙夷的\"逃兵角色\"。
该死的毕自肃!
为了救援城外的小凌河城,竟是主动的示敌以弱,诱骗自己强攻锦州,从而使得数万大军伤亡过半,让大金遭遇了有史以来,最为惨重的一场败仗。
依着大金的规矩,自己和佟养性作为领兵的将帅,自是要为这场惨败负直接的领导责任。
佟养性已是殉国,自是不用多说,而自己虽是苟且偷生的活了下来,但沈阳城的那些女真鞑子们定然不会轻易饶过自己。
要知晓,女真国内的诸多势力本就不满大汗皇太极推行汉化,而自己作为其最为宠幸的汉臣,定然会无可争议的成为众矢之的。
砰!
一想到自命不久矣,范文程稍有些松懈的心弦便是再度紧绷了起来,双手可是用力的锤击着身前的桌案,用以发泄心中的愤怒和不安等情绪。
该怎么办?
汗国最是终是军功,自己\"指挥\"了一场如此彻底的惨败,势必要通过一场战果更为辉煌的胜仗才能洗刷身上的罪责,但沈阳城中的那些女真鞑子们,岂会给自己这个机会。
更为要紧的是,范文程甚至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不知晓一向对他礼遇有加的大汗会如何待他。
是力排众议,强行保住他的一条性命,还是说将他果断放弃,用以平息国内诸多势力的愤怒。
不知怎地,范文程隐隐觉得,大汗做出后一种选择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一念至此,衣衫凌乱的范文程便是全身无力的瘫软在座椅之上,脸上满是绝望之色。
\"咚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轻微的敲门声于范文程的耳畔旁响起,令其有些不耐烦的睁开了眼睛。
\"谁!\"
范文程低沉的声音中满是暴躁和杀意,他早已吩咐过手底下的人不准来打搅他,竟然还有人这般没有眼力见?
\"范先生,沈阳城来了消息..\"沉默少许,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在茫茫夜色之中响起。
砰!
几个呼吸过后,紧闭的书房门便会范文程有些粗暴的推开,其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涨红的面容也是映入了门外侍卫的眼帘当中。
\"可..是大汗的命令...\"
呆立半晌,迎着那名侍卫有些无助的眼神,范文程软弱无力的声音终是悠悠响起,眉眼间满是惶恐。
一向能言善辩的他竟然变得有些语塞,喉咙深处也是干燥的很,几乎是用了全部力气,方才吐出了刚刚的那几个字。
\"正是..\"犹豫再三,门外的侍卫终是硬着头皮说道。
听得此话,范文程突然镇定了下来,脸上的慌乱之色也是逐渐隐去,最后竟是嗤笑一声:\"说吧,大汗要如何处置我。\"
在过去的这几天里,范文程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出逃\",但此等念头还不待在脑海中存在半个时辰,便被其忘于脑后。
广宁城位于辽东战场居中的位置,往前走不到数百里便是明廷控制的\"锦州城\",他刚刚从那里死里逃生;往后走,则是女真最新的\"都城\"沈阳城,数万骁勇善战的女真鞑子皆是驻扎于此。
于大金,他是刚刚打了败仗的\"败军之将\",谁也不会轻易饶了他;于明廷,他是臭名昭著的\"叛国贼\",关于他的画像,早已传遍了明廷的每一寸土地。
这天下虽大,却没有他范文程的容身之所。
正因如此,范文程这才一直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