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五,休沐。
虽是晌午,头顶的烈阳也算炽热,但京畿之地的空气中仍是夹杂着一抹寒意,不时刮起的凛风更是让路人不由自主的打个寒颤,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衣衫。
但与外间所不同的是,乾清宫因为早就铺设了"地龙"的缘故,宫中不但没有一丝寒意,反倒是隐隐有些燥热,正值壮年的大明天子朱由检仅仅身穿一身常服,神色自若的坐于案牍之后,目不转睛的批阅着奏章。
"陛下,"不多时,一道轻微的问候声于朱由检的耳畔旁响起,正是一袭红袍的司礼监秉笔。
见得天子犀利的目光向自己往来,神色殷切的司礼监秉笔赶忙躬身,小心回禀道:"张大人已是到了..."
因为躬身的缘故,司礼监秉笔的目光正好放在了身前桌案,如小山一般堆积的奏本之上。
作为享有"批红"特权的司礼监秉笔,王承恩自是知晓这些如小山一般的奏本无一例外,皆是与近几日重新设立的"南京守备太监"有关。
"唔?"
"那便宣进来吧。"
听闻自己的"客人"已然到了,朱由检便是随意的挥了挥手,并将目光放在了身前一封被其翻阅多次的卷宗。
这上面,详细记载了一位官员的生平,其中内容多与治理黄河,兴修水利有关。
倘若单以卷宗上的文字来看,这位名叫张九德的官员虽是声名不显,又常年在地方任职,但其履历却堪称精彩,乃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干臣"。
...
...
"臣,宁夏河东兵备道张九德,奉旨面圣。"
"吾皇,圣躬金安。"
不多时,一道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便在乾清宫暖阁中响起,也将朱由检的思绪重新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抬眼望去,只见得一名年纪约在六十上下,身形消瘦,皮肤黝黑的老臣跪倒在乾清宫暖阁的丝绒地毯之上,一脸激动的望着自己。
"平身,赐座。"
稍作迟疑过后,朱由检清冷的声音便是悠悠响起,其眼眸深处也是涌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赞赏之色。
很显然,身前这位老臣黝黑的皮肤,微微发裂的嘴唇完美符合了朱由检印象中常年在地方为官,与黄河打交道的干臣形象,与京中那些大腹便便,面色红润的臣子们形成了强烈对比。
"谢陛下。"
听闻耳畔旁传来的声音,身形消瘦的老臣有些拘谨的于地上起身,小心翼翼的坐到了司礼监秉笔亲自为其搬来的座椅之上。
他虽然早在万历二十九年便得中进士,但三十余年的宦海生涯中,他几乎一直在地方为官,罕有回到京师的机会,更别提行至乾清宫暖阁,单独面圣。
万历二十九年,他金榜题名,得中进士,但彼时的万历皇帝正因为"国本之争"的缘故,幽居深宫不出,并未主持那一年的"进士宴",故而严格来说,这还是张九德第一次得见大明天子的真容。
就在张九德小心翼翼的等候着天子问询,揣摩天子将其召至京师用意的时候,案牍之后的朱由检也在仔细打量着这位满脸憔悴的老臣。
不同于朝野间那些位青史留名的能臣干吏,张九德这个名字在朝中几乎没有半点存在感,尽管张九德因为治理黄河有功,已然先后多次得到万历皇帝及天启皇帝的嘉奖。
"爱卿常年于地方为官,兴修水利,对于运河运转应当不会陌生吧..."
沉默少许,终是由大明天子朱由检率先打破了乾清宫暖阁内的沉默,也让阁中如冰雪一般冷凝的气氛瞬间消融。
"回陛下,"兴许是提及到了自己所擅长的领域,本是有些拘谨的张九德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不少,浑浊的眸子中也是涌现了些许光彩:"还请陛下示下..."
声音虽是轻微,但却中气十足,斩钉截铁,一瞧便是有十足的自信。
"朕曾听闻运河沿岸有乱匪出没,导致运河断绝,沿途百姓苦不堪言,却不知爱卿有何良策。"
稍作思量过后,朱由检便是率先抛出了自己的问题,一双眸子也是满怀期待的盯着眼前的老臣。
或许眼前的老臣在治理黄河,兴修水利上是一把好手,但仅凭于此,还不足以能够令他满意。
他需要一位真正有魄力,敢于大刀阔斧,勇于改革的"能臣"。
"嘶.."
闻声,年逾六旬的张九德便是有些愕然的抬头,眼眸深处也是涌现了些许茫然。
他本以为天子将其召至京师,是看重其"兴修水利"的本事,但眼下来看,却没有想象中简单。
运河沿岸有乱匪出没,虽然也与他这位"兵备道"有些关系,但事关剿匪,一般都是由当地自行解决,何至于由他出面?
但很快,张九德便从天子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中意识到了一丝端倪,并且心中咯噔一声。
大明朝地方卫所废弛是出了名的,官匪相互勾结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天子如此发问,自是有其深意在。
"倘若地方不靖,臣身为兵备道,职责所在,自当领兵肃清一切魑隗魍魉,还百姓一片安宁。"
约莫半柱香过后,老臣铿锵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