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永定门。
酉时已过,天色已是有些擦黑,眼瞅着就要到关城门的时辰了,于城外居住的百姓们纷纷抓住这最后的空当,脚步急促的朝着城外的村寨而去。
京师居住大不易,若是被拦在城中,纵然是最简陋的客栈,住上一晚的银钱也抵上他们辛苦十日所得,很是昂贵。
城门外,几名守城士卒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近些时日京中气氛有些紧张,各个衙门都是如临大敌,就连他们这些一向被视为"清水衙门"的五城兵马司也难得忙碌了起来。
署衙中,名义上能够节制他们整个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大人也是拖着"病体",亲自坐镇署衙当中,用以维持城中秩序,以防不靖。
要知晓,朝廷虽然有以"外戚"担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惯例,但通常情况下,出于避嫌等原因,历任指挥使均是"称病"在家,至多领一份俸禄,并不会具体干涉署衙中的具体事务。
但约莫从上周开始,已是"称病"在家十余年的指挥使大人却是突然按时点卯,亲自坐镇署衙,并过问城防,引得署衙中的袍泽们很是诧异。
现任的指挥使姓刘,与历任指挥使一样,乃是大明朝的"外戚",与皇室沾亲。
尽管这指挥使大人赋闲在家十余年,但署衙中的些许老人对于"重新出山"的指挥使大人却没有太过于意外,反倒是迅速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毕竟指挥使大人名为刘岱,其长姐便是万历皇帝的昭妃,也是现今居住于慈庆宫中,代行太后之权的"刘太妃"。
...
"八百里加急,闲人闪避!"
约莫小半炷香过后,及至巍峨厚重的永定门即将被缓缓关闭的时候,远处的官道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同时还伴有骑士尖锐的嘶吼声。
见状,本是心不在焉的士卒们心中便是咯噔一声,随后便是不约而同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刃,主动迎了上去。
自国朝建立,并设立驿站制度以来,唯有边关告急亦或者地方上出现叛乱的时候,才可启用这"八百里加急"。
故此,知晓有大事发生的几名士卒不敢有半点耽搁,草草的核验了一番高大骑士扔过来的堪合之后,便是赶忙闪身将道路让开,目送其消失在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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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时三刻。
往常的这个时候,巍峨的紫禁城宫门早已落锁,训练有素的"腾骧四卫"也将各司其职,护持大内,但今日却是有所不同。
鎏金红瓦之下,几名身着红袍的朝臣正在几名小太监的引领下,气喘吁吁的朝着位于内廷的乾清宫赶去,脸上皆是充斥着溢于言表的惊诧与错愕。
为了能够尽快赶到乾清宫,身材有些矮小的次辅刘鸿训竟是一改往日"肃穆"的模样,将有些宽大的袖袍撩起,踩着脚下的青石砖一路小跑,令得沿途路过的宫娥内侍皆是为之侧目。
就这样,一众上了年纪的老臣仅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威严肃穆的乾清宫便是赫然映入了眼帘。
顾不上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几名朝臣仅仅是在白玉阶下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便是急忙步入正殿,神色很是仓促。
"臣李国普,刘鸿训,孙承宗,王在晋,徐光启,毕自严,见过陛下。"
"吾皇圣躬金安。"
因为天色尚未完全漆黑,这乾清宫暖阁内并未掌灯,略有些昏暗的灯光下,众人隐约能够瞧清楚案牍后青年那张始终波澜不惊的面容。
"众位爱卿免礼平身。"许是猜到了眼前这几位朝臣的来意,案牍后的天子微微有些感慨,停顿少许,方才抬手唤起了眼前的几位心腹朝臣。
"启禀陛下,蓟镇八百里急奏,言称建州女真于昨夜突袭我大明边境,现已攻破龙井关。"
不待上首的朱由检"多愁善感",心急如焚的内阁首辅李国普便是抢先一步拱手说道。
因为心情过于激动,首辅竟然出现了些许颤音,其脸上的褶皱也因为剧烈的抖动而挤到了一起。
至于余下的几名朝臣,除却兵部尚书王在晋及阁臣孙承宗还算"淡定"之外,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尽管心中早有准备,但听闻远在千里之外的建州女真果然如天子所预测的那般,出现在蓟镇之外,众臣仍是有些心惊胆战。
这北京城可是大明中枢,帝国的象征,若是被"蛮夷"打到城下,那将对大明军民的士气造成难以想象的震动。
"卢象升和尤世威那边怎么说?"
不同于乱作一团的阁臣们,案牍后的年轻天子倒是显得镇定自若,一边示意同样有些错愕的司礼监秉笔为众臣送上一杯热茶,一边不紧不慢的追问道。
在原本的历史上,女真大汗皇太极虽然在明廷毫无防范的情况下,仅用了不到几天的功夫便越过了蓟镇,并攻破遵化,但在大明援军"各自为战"的情况下,仍没有如愿攻破北京城,反倒是接连受挫。
朱由检不相信,这一世在自己提前做了诸多安排的前提之下,女真建奴还能够长驱直入,兵临北京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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